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標題: 寄秋 - 女海盜傳奇【單】 [打印本頁]

作者: wint    時間: 2008-7-30 06:16 PM     標題: 寄秋 - 女海盜傳奇【單】

  噢!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很煩耶,
  打從海盜女她一上岸便鬼鬼祟祟的跟東跟西,
  害她想撩高裙擺與人干場架消暑都不成,
  只好繞到小酒館呵呵小酒解解悶,
  熟料她才進門便被久未嘗肉味的餓狼包圍,
  ㄟ!突然心生一計,
  坐上吧台秀出美腿頓成酒館競標品,
  還說她是他的人有他點頭才出讓,
  嘿嘿,果然他立刻成為狼群欲追殺的對象,
  本以為可就此擺脫這只惱人的蒼蠅,
  怎知他境陰魂不散真當她是他的人……

[ 本帖最後由 wint 於 2008-7-31 12:04 PM 編輯 ]
作者: wint    時間: 2008-7-31 12:08 PM

「序」後花絮


  哈哈哈,各位鄉親父老,兄弟姊妹,以及知道我是誰的俊男美女們大家好!貓兒靈今兒個有幸替咱們的偶像--寄大人秋姊寫序,實在是前世燒足了好香,榮幸到了極點,言語所無法形容的快感!

  話說為何我能得此殊榮……「培文」小親親,你有一半功勞唷!(喂!不熟還叫人家小親親,你也太惡了吧?)

  要不是看到培文的序,要不是看到美女秋姊的「不想寫序」,要不是最近實在閒得發慌,要不是一堆理由,我大概窮盡一生也不敢寫信給美女秋姊,也不可能收到美女秋姊美美的回信了。(閒?那麼閒怎麼不去准備考試?)(懶貓靈雲:喵!當然是因為懶嘛!)

  替秋姊寫序……我覺得挺簡單啊,省下讀書時間就得了,為何好像很多人都不想寫呢?唉唉唉!大人真是辛苦。

  給秋姊的信很簡單,主題就是我想應征寫序的工作,經過了十數天的等待,(不是數十天嗎?:貓兒靈:不不下,對於咱們的偶像秋姊,我還可以當數十年如一日咧……)我收到了美美的秋姊的回信。呵呵!我是不是錄取了一半?(從頭到中都在講廢話……)(貓:干卿底事?)

  網友們,覺不覺得如此惹人嫌的說話方式和你們所認識的那個人很像啊?搞不好就是我喽!(得意的笑。)

  朋友們,名字如此特殊,個性又像懶貓的,捨我其誰?敢說不知道,我會使出我所向無敵的--邪貓眼外加貓刀爪哦!?……心理&身體都受傷不要怪我,人家是無辜的可愛小貓咪。(路人甲:大家都跑去吐了耶……)(靈:貓刀爪!)(路人甲:嗚!陳述一件事實也有錯,我命運多舛呀……)(靈:再羅唆就要接受滿清十大酷刑喽!)如天使般的笑容……(路人甲:噤聲不敢發言中。)

  呵呵,處理完家務事啦,回到正題吧!

  大家都很愛秋姊的書,我也不例外,不只愛看也愛揣摩書中角色,如「女巫俱樂部」的聰明女巫沙越隽。沒辦法,有人偏好聰明的人,有人偏好天真純潔的人,而我,就是喜歡沙越隽、於弄晴、於問晴、周慷文、任依依,龍門所有的女性,「花緣記事簿」等等的各女主角。

  至於男主角……呵呵!看在你們被整得那麼慘的份上,勉強分一點點喜歡給你們。

  秋姊啊!謝謝你寫出那麼多令人回味無窮的故事,每次到租書店,店長還會特地為我留下你的書,不論套書或單本,幸福之情無限洋溢,沒人能阻撓這份只屬於我的快樂,真好!〈發狂中。〉〈新聞最前線:有一只發了瘋的貓在街上亂跑,經專家指出,這是一種名為「嗜看小說」的瘋貓症,若看到此貓請務必小心,以免被誤傷……)

  嗯……有沒有一千個字了啊?不知道耶!管他的,我寫寫寫……努力、加油、努力、加油………〈這根本是為了湊字數寫的吧?)

  雪焰,〈別懷疑,就是被我玩得很慘的你。)哈哈!怎樣?我能幫秋姊寫序,你不能。除非你也來努力應征,不然……羨慕到死好了,我不會幫你說話的,我的
  心就是黑的,怎樣?來咬我啊!我崇拜惡魔,你管不著。

  嫂嫂,我成功了耶,恭喜我吧,哈哈!

  嗯……好啦,該看故事去喽!

  對了,歡迎各位不想寫序的美女作家們將腦筋動到我身上哦!在下很樂意幫這個忙。

  掰啦!下次再見。
作者: wint    時間: 2008-7-31 12:09 PM

楔子
  
  這是一則流傳在十九世紀中葉的傳奇,關於一位綠眸黑發的海中精靈。

  她,有著巧奪天工的細致面容。

  她,擁有令人迷炫的光彩。

  她,純真中帶著妩媚。

  她,被賦予狂野的靈魂。

  她,非常單純。

  單純得叫人憎恨。

  因為沒人抓得住她。

  有時--

  她像一陣風,來去無蹤下留痕跡,只殘存漫天的咒罵聲和一片鮮紅。

  有時--

  她似行走的流雲,笑聲清脆引人駐足,潔白純淨宛如新生嬰兒,但是,雲是詭異難測的,誰也不曉得她下一步將做些什麼。

  有時--

  她是無形的水,明明掌握在手心卻不斷消失,直到重回地表為止,她是不受掌控的。

  十七歲的她有屬於十七歲的亮麗青春,高姚健美的身段遺傳自祖父母,她有中國女子的神秘氣質和英國淑女的優雅。

  大部份時間她是狠殘而帶掠奪性的,一只銀鷹造型的面具始終掛在她臉上,使人看不見她眼底的慧黠光芒。

  其實,她是個不懂安份的海中女妖,即使不用歌聲引誘來往海上的水手,那手指兒輕彈,鮮少有獵物能從她眼底溜過。

  她是故事,也是傳奇。

  關於一位綠眸黑發的海中精靈的愛情。

  風輕揚起,海中傳來如此回響--

  七色彩虹旗又高掛船桅上,過往船只請小心,女海盜沙琳娜來了,要看好自己的貨物,別把命送掉……

  那個活在維多莉亞女王時代的女海盜再度出發,她的目標是征服大西洋、橫行愛爾蘭海,來回聖喬治海峽及英吉利海峽。

  向英女王行禮吧!

  感謝她讓航行變得有趣。

  因為,船已滿載。

  耀眼的金銀珠寶代表女王的慷慨。

  月牙灣,海盜的歸處。

  一處寧靜地。
作者: wint    時間: 2008-7-31 12:10 PM

第一章
  
  碧海晴空,白浪起伏。

  一艘遠從南太平洋出發的中國貨船航向印度洋,距離大西洋差不多三百海哩左右,船上載滿新一季的茶葉及彩瓷,價值非凡。

  航行在中國及大英帝國航線之中,大部份船只都會加派人手,雇用剽悍的隨行保镖,以便保護昂貴的貨品免遭海賊洗劫。

  但是仍有自視過高的商人仗著習過幾年武藝,不把橫行各大海域的海賊放在眼底,大搖大擺的掛上受英軍保護的旗幟。

  殊不知此種行為反而是一種公然挑釁,歧視以掠奪為業的觊觎者。

  遠遠地,有艘吃水淺、速度快的三桅大船正藏在巨大的礁巖後面,漆成藍色的船身與大海融成一色,叫人分不清是海還是船,如同一座黑藍色的礁堡。

  驕傲使人盲目,自信容易流於自大,船只繼續朝太陽落下的方向前進,毫不遲疑。

  海洋,是寬大的。

  它容納無限的生機,同時也隱藏著不可預知的危險。

  平靜的海面上是一片湛藍,船只劃破寧靜濺起身後的點點浪花,受到驚嚇的海中生物匆忙游避,隨即悠哉的覓食著。

  蒼寂的美使人疏於防范,誰能料到一望無際的汪洋竟是如此不平靜,暗潮洶湧。

  「王子,即將進入印度洋和大西洋交會的航道,是否要底下人提高警覺,小心戒備?」

  四十開外的中年男子捻捻胡須,不當一回事的斥退手下,表情自滿地和英國大使於甲板上品茗下棋,狎玩年輕貌美的伶妓。

  在他看來是一帆風順,浪平天晴,何足懼之,不如多享受享受美人在懷的樂趣,化去旅途上的寂寥。

  何況有洋人在船上,小盜小賊哪敢進犯,豈不是自尋死路,洋槍大炮准轟得盜賊有命來無命歸,看誰敢輕舉妄動。

  「還是要謹慎些,我聽說這一帶海域時有海賊出沒。」棕發棕眸的英國大使挪挪單片眼鏡不太放心。

  男子目空一切的拍拍胸脯保證。「威廉先生盡管安心,有我在沒人敢捻虎須。」

  「可是你上一批貨不是遭劫了,所以才要多出一趟貨到敝國。」說實在話,他倒有些憂心。

  中原話說得並不流利的威廉微斂雙眉,為了兩國交流的緣故,他在異鄉待了五年之久,若非母親病重欲見最後一面,他大概也不會搭上這艘急欲出航的商船。

  「那是因為我沒親自坐鎮,要是海賊膽敢來犯,勢必後悔挑上嵩山弟子。」他憤恨難消的說起令他大失血的恨事。

  威廉心不安的瞄瞄遠方礁地。「你確定嗎?傳聞彩虹旗一掛,人貨難保。」

  「道聽塗說不足為奇,銀鷹再厲害也不過是名賊寇之輩,哪敵得過我正派武學。」他不屑的一嗤。

  「中原人有句話,刀劍無眼,能在海上橫行多年,自有叫人不可輕視的力量存在。」總覺得有事要發生似的。

  「大使先生是杞人憂天,咱們有洋槍洋炮還怕什麼?」他使使眼神要伶妓好生伺候著。「風大雨大不如您大使的炮口大。」

  一語雙關的暗語逗得威廉哈哈大笑,心情愉悅的擁著美人兒品茗茶,不時上下其手排解心中煩悶。

  原本貨船嚴禁女子上船,說是會犯航船大忌,可是為了討好英國大使,男子硬是不信邪,花了三百兩紋銀包了幾名伶妓上船。

  一方面是讓洋人們開開葷,幾個月下來的航程可會憋死人,有女人在船上好抒發抒發欲望,免得血氣翻湧鬧起事來。

  另一方面也是圖利自身,若是真遇上事可向英國艦隊求援,任由兩方打得你死我活,他大可坐觀魚鲛斗省得出手。

  商人是機關算盡不算到自個身上,瞧他眼裡滿是得意,一副掌控全局將洋人要得團團轉的模樣,無視浪花濺濕了一雙好鞋。

  他只在意能做趟好買賣,大肆搜括洋人的金幣好回航討個小妾,載船洋貨進貢朝廷弄個小官做做。

  人一旦有了利便想著要權,他亦不例外,權、利雙得方可光耀門楣,青史留名。

  但是,腳立於實地才有作夢的權利,位於汪洋大海之中,除非熟水性或天生與水共生,否則任何誇言等於虛空。

  於是--

  一路的平靜有了蠢動。

  一名手下來報,「前方五十海哩處發現船蹤,用的是洋人旗幟,我們要不要警告對方轉移航線?」不然有可能會發生擦撞現象。

  身著華服的男人觑了威廉一眼,不以為然地揚揚手。「發出警告哨音,告訴他們咱們船上有英國大使在。」

  狐假虎威。

  他的用意便是假大使之名行使特權,讓航行海上的船只自行回避,好突顯自身的榮貴,即使他只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商賈。

  求富貴,求名利,不就是人私之所在,而他所做的是實行,假藉他人的名聲和威望來達成表面虛榮。

  「是的,主……」

  平穩的聲音因一只彩虹旗的升起而中斷,驚駭得發不出半點聲響,兩眼微瞠地指著突然加速的三桅藍船。

  此時,驚慌的奔跑聲雜沓響起,船員口中高喊--

  「海賊來了、海賊來了!是綠眸妖魔的海盜船,是銀鷹呀……」

  自視過高的男子連忙囑咐手下回船艙取來他的劍,並要求洋人的幫助拿出洋槍洋炮應敵。

  轟地!轟地!轟地!

  連連三發大炮在他們措手不及之際發射,一發落在左舷,激起三丈高水柱沖襲甲板,令甲板上稍具武學根基的男子站不穩地東倒西歪。

  「該死,他們怎麼也有洋人的玩意兒?!」吃進一肚子海水的男子緊抓木桶以防落海。

  但是第二發、第三發的攻擊正中船頭,谙水性的船員紛紛跳海以求生,大火由船頭直向船中央燃燒,威廉及其隨從連忙放下船上小舟,搭乘其上,好逃離海盜的迫害。

  唯獨男子仍不死心地欲搶救貨物,指揮同他一般不懂水性的手下汲水撲火。

  伶妓的尖叫和哭喊仍逃不過最糟的一刻,藍船上的盜賊迅雷不及掩耳的上了商船,矯健的身手可見訓練有素,一登船即忙著搬運貨物。

  另一批人從船底鑿洞上了船掩護先行上船的人免於受傷,而在藍船上的盜賊不斷射出箭好使商船上的人疲於奔命,無暇顧及貨物的流失。

  當然人也在「貨物」行列之中,年輕力壯的壯丁是奴隸市場的搶手貨,貌美女子自然是他們的戰利品得以享用。

  前提是非處子之身,這是銀鷹厲行下的唯一要求。

  所以說他們是滿載而歸。

  一道白光由遠處折射而來,閃了幾下發出訊號,一名全身如墨的黑巨人走近銀鷹身側。

  「頭兒,有三艘英國海軍艦艇接近,我們是不是要撤退?」

  拿起單眼望遠鏡一瞧,銀鷹面具下的容顏冷冷一笑。「卡謬,我們多久沒和英國海軍玩玩了?」

  「頭兒,別玩過火,咱們還有人在貨船上。」體型龐大的忠心黑僕露齒一笑。

  視線一調,沙琳娜神情一沉的取過一旁紅番手中的十字弓,弓一拉滿弦直射--

  高舉森寒長劍正欲刺向某賊寇的中年男子忽地僵直,兩眼凸出地低下頭,難以相信穿心而過的長箭正卡在他的胸腔。

  猛地吐口血,他眼未阖地筆直倒地,鮮紅的血流滿著火的甲板,隨即讓大火吞沒。

  見貨物搬得差不多了,船身已半沉,奉頭兒指示的紅番吹起三聲響哨,全身而退的海盜們高呼數聲,蕩起繩索回到藍船。

  掉落於大海中載浮載沉的船員和洋人始終沒瞧見銀鷹的真面目,在逃命之余只聽見略微低沉的笑聲,以及那頭黑如烏木的長發隨風飄揚,眸中的魔魅叫人膽寒。

  在陽光底下,高姚而修長的瘦削身軀宛如花崗巖雕像,帶來炫目和毀滅,再一次展現無人能及的領導能力掠奪海上貨物。

  銀鷹之名將是英國海軍的最恨。

  「阿賽亞,我是不是很壞?」挑釁地朝英國軍艦發了幾炮,沙琳娜狀似調皮地朝海軍軍官行了個無禮的敬禮。

  頭上系著彩帶,插著羽翎的高大紅番面無表情地一瞟。「不算太壞。」

  「看來我還得再壞一點你才會尊敬我。」她嘴角一挑。「舵手,向左轉三十五度。」

  「是。」

  船身大幅度地調頭左斜三十五度進入珊瑚礁群,尾隨其後的三艘軍艦不谙潮流地跟著轉向,炮聲隆隆的急起直追。

  藍船船身輕盈吃水淺,輕易地航過暗礁上方未受損傷,但是笨重的軍艦不僅不操控,而且浸於海中的船體比藍船深一倍不止。

  就如同狡猾多詭的銀鷹所料,四艘船在海面追逐不到三十分钟,眼看即將追上藍船的軍艦突然傳來巨大的撞擊聲。

  第二艘、第三艘來不及轉向的軍艦狠狠撞上第一艘擱淺的軍艦,三艘軍艦沒費敵人太多勁的撞成一團,不時冒出濃煙表示災情慘重。

  「頭兒,你越來越頑皮了,連英國海軍都敢戲弄。」卡謬這話不是責備,而是縱容的一譴。

  沙琳娜聳聳肩,「我怕阿賽亞看輕了我這個頭兒,口服心不服地背裡捅我一刀。」怕死是人之常情。

  流有印地安血統的阿賽亞只是沒好氣的收起彎刀。「笑話說夠了,該返航了。」

  一說完,他轉身換帆迎風。

  「唉!卡謬,你說他會不會太不尊敬我了,因為我連贏他三回。」也許該放次水。

  悶笑的卡謬瞄瞄不理會他們的阿賽亞。「我想阿賽亞一直都很尊敬你,只要你不逼他一口氣娶四個老婆。」

  一聽見此話的阿賽亞像是有人踩了他痛腳地猛一回頭,殺人似的黑眸直瞪著黑大個。

  「做人挺難的,我是好意順從卡莫爾部落的規炬讓他擁有四個妻子,我何錯之有呢?」而且個個千嬌百媚不下於英國淑女。

  「沒辦法,他害羞嘛!」話一出,卡謬也自覺好笑地露出一口白牙。

  「是很麻煩,我們該怎麼解決這個困擾之事呢?」沙琳娜故作思考模樣,假意不知某人的表情顯示已屆忍耐邊緣。

  不怕死的卡謬呵呵笑的抓抓無毛的頭頂。「帶他去小酒館見見世面,裡面的妞兒個個熱情如火。」

  「說得也對,他看來火氣滿大的。」啧!頭一次見人眼睛冒出火。

  一副吟唱詩人打扮的大胡子密爾頓彈了一下三弦琴,清唱幾句緩和場面,粗犷的身形和腰際大刀與其嗓音實在不相襯。

  「回航了,回航了,疲憊的旅者正航向母親懷抱,我心愛的月牙灣呀!請張開雙手歡迎我的歸來,我將獻上滿船的愛及上帝的恩賜回報你。」

  半月形的島嶼遠眺是海中孤影,四面環繞高高的山峻危嶺仿佛荒島,百草不生,雀鷗不停,唯有毒蛇散布形成天然防御。

  但,一座荒島哪來食物維生?

  想當然是有人飼養,島的四周起碼有上萬條擁有劇毒的海蛇盤據,一旦被咬,三分钟致命,鮮有活口。

  而仔細一看,月牙缺口處有個弧形山洞,洞口海面上飄游著上千條毒蛇,只要有人侵入此海域必遭毒蛇圍困,宛如死之禁地。

  不過低嗚哨音一起,蛇群便有紀律的游向兩旁,空出一條水道供大船進出。

  月光島的月牙灣正駛進一艘藍船,碼頭上站著一群歡呼的老弱婦孺等著迎接摯愛的家人,揮舞的雙手帶著無比熱情。

  船才一靠岸,一身紅膚的阿賽亞已早一步跳下船,一反冷然地抱住朝他飛奔而來的紅發女孩,眼含著深情。

  至於那四位「含情脈脈」的老婆,他是看也不看的拋在身後。

  「咱們月牙兒獨占了他一人,我是枉做小人。」銀鷹面具一除,沙琳娜一張清麗的容顏美如月神。

  海風揚起她的發,清艷的五官不折不扣是個女娃兒,而且是個美麗的女子。

  她是女海神,獨一無二的狡黠狐鲨,大海孕育出的女中豪傑,海的女兒。

  ☆☆☆

  英國倫敦雪倫莊院

  炎熱的夏天帶來難消的暑意,在秋獵未至之季,身處於社交圈的上流人士懂得為自己找樂子,絕不辜負夏日良宵。

  古老的銅床嘎吱嘎吱作響,兩條赤裸的身軀熱切交纏著,粗嘎的喘息和著幾近低泣的呻吟,滿室的歡愛氣味濃得令人興奮。

  諸如一般的英國貴族,淫亂的性實屬平常,兩相需索彼此的身體帶來歡愉,他們不覺得有何過錯,擁有快樂的感官享受才是他們所追求的。

  沒有所謂的道德束縛,大家心知肚明不說出口,男歡女愛不過是短暫的過程,沒人會付出真心,只求一夜貪歡。

  但也有貪婪之人不甘於短暫關系,使盡手段要成為唯一的那人。

  「我尊貴的侯爵大人,你可曾愛過我?」噢!多健壯的身軀,真想獨占。

  權利,是最魅人的春藥,叫人欲罷不能。

  撫摸著雪白玉體沖刺著,男子邪肆的張口一咬紫色珍貝。「愛呀!我愛你令人著迷的淫蕩身體,讓我欲仙欲死的仿佛上了天堂一般。」

  他以行動表示他的「愛」,時深時淺的故意吊她胃口不肯滿足她。

  女人是不能寵的,一寵就認不清本份,完全忘了自己是誰。

  「除了我的身體之外,難道沒別的地方值得你留戀?」嬌艷女子不滿地深掐他後背,留下見血的歡愛痕跡。

  兩人在男女關系上算是勢均力敵,皆是個中高手不分上下,善於利用自身的優勢獲得渴求之物。

  女子尤其不遺余力地費心挑逗他,在床上取悅他,與他配合得天衣無縫,要盡狐媚手段,她可不想輕易放過他這塊上等肥肉。

  「有呀!你沾滿蜜的小口最叫我銷魂,呻吟出美妙動人的樂章。」他以不帶真心的低語撫劃她性感豐唇。

  嘗起來可口,可滿心毒箭。

  女子嘤咛地含吮他的粗指。「你的心呢?在誰的身上?」

  「我的心自然在我身上,不然會在哪呢?」換個體位,他由身後進入她滑濕的溫地。

  男人的甜言蜜語僅用於取樂那一刻,說來順口卻毫無真意,只有傻瓜會相信歡愉時的謊言,人在極樂的頂端總會選擇欺騙自己。

  而男子的身體處於亢奮之際,口中的喃喃愛語不過是敷衍,他只想從她身上得到抒解,再無其它令人動容的情緒。

  黯黑的眸中是一片純然欲望的冷然,與臉上的失意形成極大的諷刺,像是闇界的使者不滿意人間的奢華,奮力的要刺破這層假像。

  她在利用他,他又何嘗不是在利用她呢?

  兩相蒙利的天秤下但看誰的心夠沉,能壓下不平衡的一方取得勝利。

  性,也是一種角力,象征權力。

  「沒留在雪倫·安德裡斯身上?」她試探地反客為主馳騁在他胯間。

  冷眼一沉的男子握住她的腰上下滑動。「你想和她比?」

  簡直不自量力。

  「女人嘛!多少有些虛榮心,她不會比我更適合你。」多有力的沖勁呀!她想擁有全部的他,不與人分享。

  「違抗女王的旨令實屬不智,你想讓我削地降爵嗎?」一個翻身,他以滿足自己的欲望為主加快律動。

  一陣抽動後達到高潮,他抽出昂藏的巨物將熱液灑在她雪白酥胸上。

  男人的無情在於發洩後,獲得滿足的桑德利亞·格萊斯頓翻過身下床,稍做淋浴後光著身子斜靠窗戶邊傭懶的曬日光。

  沒有半句軟言輕哄,亦無貼心的擁抱輕撫,煙草的氣味掩蓋住一室甜膩的淫浪味,他的視線落於莊院外的蔥郁樹林。

  健壯的體格,毫無贅肉的線條美,隱隱浮現的力量呈現在偾起的肌肉上,宛如一座完美的戰神雕像立於眼前,在光線下表現出他的力與美。

  他是令女人迷戀的優雅貴族,舉手投足間無不散發致命的魅力,陽剛性十足的肉體配上讓女人為之瘋狂的狂佞俊顏,簡直是上帝的美贊。

  更遑論他的家世和世襲而來的侯爵頭銜,隨手可得的財富使他成為英國社交界最搶手的人物。

  即使他在女王的榮寵下已訂下婚約,不顧一切願成為他女人的仕女蕩婦仍不計其數,前僕後繼地想盡辦法要上他的床。

  社交圈第二交際花葛瑪絲亦在其列,她不僅要人也要心,更想要受人尊崇的地位和揮霍不完的財富,情婦不過是她接近他的一項手段罷了。

  而她,正在腧炬,貪求不屬於她的地位。

  「說是一回事,做是一回事,你甘心受困那個黃毛丫頭手中?」蛇般地貼上他後背,棕發美女輕呼熱氣撫弄他男性的象征。

  桑德利亞看似愛撫,實則厭倦地握住她不安份的纖指親吻。「葛瑪絲,你老了。」

  葛瑪絲面色一變地朝他臂上一咬。「誰說我老了,我還不是伺候得你服服帖帖的。」

  年近三十的她最忌諱別人談起她年華逐漸老去的事實,她自認仍是社交界最美的一朵花,沒有人能及得上她的美貌和善與男人周旋。

  十七歲那年下嫁年紀大她將近四十歲的老公爵為妻,以為能從此直上青雲,坐擁權勢與富貴,擺脫貧苦的窮貴族生涯。

  誰知老公爵生性好色貪欲,不以擁有嬌嫩小妻子為滿足,在外另築香巢養了三、四個異國情婦,結果不到五年光景就死在情婦肚皮上。

  年紀輕輕守寡哪甘寂寞,她很快地勾搭上剛任新公爵的繼子,隨即因打得火熱有了身孕。

  寡婦有孕對一個保守家族而言是極大的丑聞,新公爵在妻子娘家的壓力下,被迫捨棄嬌艷的繼母,將她送往鄉下待產不聞不問。

  窮困的生活足以磨練出一個人的韌性,葛瑪絲深知私生子的存在不僅無法帶給她好處反而是一種阻礙,於是她狠下心服用老婦提供的打胎藥,打掉快五個月的胎兒。

  重回倫敦社交界正好二十五歲,是女人最耀眼炫目的精華時期,她憑恃著美貌和高超的床上技巧風靡整個社交圈。

  一開始,她流連在眾貴族之間,同時與無數個男子上床,藉此改善貧困的環境,一躍成為小有資產的高級交際花。

  當她累積到一定財富時,她的野心逐漸變大,而且更了解什麼樣的男人才足以應付她無止境的需索,所以她千方百計的成為某個男人的專屬情婦。

  那人便是如今英女王最為依賴的左右手--桑德利亞·格萊斯頓侯爵。

  「目前我還挺滿意你的服侍,相信你不會做出令我心痛的非份之想。」伸手一握飽滿胸脯,他話中有話地掐痛讓男人血脈偾張的豐盈。

  眼睛微閃瑟意的葛瑪絲妖娆的吻上他下巴。「我是擔心安德裡斯家的稚嫩娃兒滿足不了你的大胃口。」

  他笑不達眼,微帶城府的說:「放心,我不是個會被女人綁住的男人,縱使娶了妻子,也不致冷落你們這些個蕩娃。」

  「你們……」她不高興地以身體磨蹭他結實的胸肌。「你還有其它女人?」

  桑德利亞笑著抱起她往床上一扔。「你不是唯一,更不可能是最後一任情婦,男人永遠在追逐新鮮。」

  「你……」氣在心裡,她仍假意不在意地取悅他。「別忘了我隨時等候著你。」

  盡管對她已產生厭倦,但是明顯的生理反應卻遏止不了,他不認為一旦訂了婚就必須對妻子忠誠不二,即使他頗為喜愛年僅十八的未婚妻。

  結不結婚對他而言並無多大影響,他照樣尋歡作樂,優游於花叢中當個浪子,主動送上門的美女豈有不咬一口之理。

  他求的是一時歡愉而非永恆,那麼對方是誰並無關系,只要有副惹火的身段和迷人的臉孔,他從不介意與之歡愛一場。

  「叩叩叩!」

  門上傳來輕叩的敲門聲,正在興頭上的兩人不予理會的繼續翻雲覆雨,汗水交融地不分彼此,像要吞蝕對方一般的緊緊交纏著。

  但是不死心的敲門聲已由輕叩轉為重捶,時而夾雜兩句不堪入耳的咒罵聲。

  臉色難看的桑德利亞抹抹臉上的汗水,失去興致的中斷一場性愛,笑得可怖地拎起一條浴巾圍住下體走向房門口。

  「布雷斯·安卡帝亞,你最好有妥善的理由,讓我沒有再度打斷你鼻梁的機會……」他的話停留在見到來者的狼狽。

  繼而爆出的大笑聲讓他口中的布雷斯·安卡帝亞整張臉都黑了,恨不得用手中的拐杖敲碎他滿口白牙。
作者: wint    時間: 2008-7-31 12:11 PM

第二章
  
  「海盜?!」

  笑聲終於停歇,換上的是難以置信的嘲弄,像在嘲笑好友話中的真實性,叫人無從相信他會敗得如此荒謬,簡直是匪夷所思。

  赤裸著上身僅著一條長褲的桑德利亞飲著管家送上來的咖啡,一面斜睨滿臉挫折的海軍軍官猛灌他珍藏的龍舌蘭酒。

  象征榮譽的十字勳章沾上酒色,筆挺的軍裝有些折痕,糟蹋了一身海軍軍服的榮耀,看來有幾分頹廢和喪志。

  上了石膏的左腿因不方便久站而以拐杖支撐,右手腕是木屑劃過的痕跡,上臂扎著白紗布微沁血絲,眉尾的灼傷明顯可見。

  他實在很難想象尊貴的英國海軍不敵小海盜的景況,是什麼樣的陰險殘暴造就眼前的重大傷害,嚴厲地考驗海軍軍威。

  他很想笑,但礙於好友的一臉陰色不好發作,有點佩服造成今日局面的海上流寇,他們給了他一天好心情,取笑一向眼高於頂的中尉軍官。

  「呃!我是不反對你喝光我酒櫃裡的龍舌蘭酒,不過需要我差人送張椅子過去嗎?我看你站得很辛苦。」喝!竟給他白眼瞧。

  善意如石沉,好心落淵潭呀!

  「你非要提醒我此刻的難堪嗎?我的殘腳還沒廢掉。」真不該來找他,自討沒趣。

  「醫生怎麼說?」暫時還是別落井下石,省得他遷怒。

  憎恨地瞧著行動不便的腿,布雷斯一口飲盡杯中甘液。「開放性骨折,少則三個月,多則半年要拖著它。」

  「噢!小傷。」還好沒傷及要害,不然得上教堂行追思禮拜。

  「小傷?!你倒是說起風涼話,非要我肢離破碎才能引出你的良心不成?」磨著牙根,他鐵青著臉一瞪。

  差那麼一點,爆炸起火的碎片就擊中他的胸口,若非他敏捷閃得快,此刻的他八成半死不活的躺在醫院,准備咽下最後一口氣。

  哪像他還能醉生夢死地玩女人,大大方方地帶情婦回他打算送給未婚妻的莊院恣意尋歡,根本是快活過了頭。

  真惱怒了,看來他氣得不輕。「我能怎麼安慰你?三艘堅固無比的軍艦追丟一艘海盜船,而且還搞得損失慘重,你說我能不覺得荒唐可笑嗎?」

  他也需要喝一杯。

  一起身,桑德利亞從酒櫃取出一瓶高地威士忌,倒了六分滿左右輕嗅其味,小口的品嘗酒的甘醇。

  「哼!你大可取笑我的遭遇,一旦你親身遇到狡猾難測的銀鷹時,我看你就笑不出來了。」哎!可惡的笨腿。

  「要我扶你一下嗎?」他似笑非笑地舉高酒杯一敬,毫無誠意地眄了眄他不小心撞到的腿。

  「不必了,沒那個心少裝出一張惹人厭的嘴臉,你到底幫不幫我這個忙?」拿了一瓶酒,他緩慢地走向躺椅。

  雪倫莊院位於倫敦西郊,距離西敏寺不到五公裡路程,占地不小,滿植黃色玫瑰,因為未來的侯爵夫人十分喜歡黃玫瑰,因此才斥資種植了一座玫瑰花園。

  左邊是高木密布的樹林,長年常綠自然地散發樹木的味道,不少野兔松鼠穿梭其中,偶爾也有狐狸在林中狩獵,是鳥雀棲息的最佳場所。

  雪倫莊院因與桑德利亞的未婚妻同名,所以他一時心血來潮購下,成為眾多產業其一,並非刻意要改名討好她。

  但是他有那份心予以贈與,看在世人眼中是多情的,至少寵愛之心昭然若揭,叫人不由得羨慕他的未婚妻。

  「你要我幫什麼,捉海盜嗎?」他沒那閒工夫,他會暈船。

  布雷斯很想抓狂地朝他一吼。「身為大英帝國的光榮子民,你有義務扞衛國家的安全。」

  「抱歉,我不接受征召,你知道我一上船鐵完蛋。」否則干個將軍不是難事。

  「沒試過怎知不成,我要你幫忙設個陷阱捕獵銀鷹黨羽。」他非逮到他們一雪前恥不可,不然對不起他因公受傷的左腿。

  「海上我真的不行,若是換成陸地倒好商量。」他原意是想推托,沒想到……

  「就等你這句話,我請女王授命於你追捕海盜。」他似是詭計得逞的一笑。

  「等一等,你未免太心急了吧?海盜不會乖乖地跑到陸地上束手就擒。」他是不是中了他的算計?

  連女王都請出來了,他此番受的打擊可不小,活像要拆了人家巢穴似的。

  布雷斯神情為之一峻的說:「銀鷹剛搶了一批價值不菲的茶葉和陶瓷,近日內應該會派人上岸來銷贓,你只要出面收購贓物就不難查出賊窟所在。」

  放長線釣大魚,先釣出小蝦米再尾隨其後,管他是銀鷹還是飛魚,照樣插翅難飛。

  而在英國能吃下大批贓物的商人並不多,而且還出得起高價,捨他其誰呢?自然是非他莫屬。

  「雷,你倒挺會利用咱們的交情,我有什麼好處可撈?」茶葉?

  嗯!不錯的好買賣,目前正大量缺貨,他若囤積大批茶葉可調高價錢,說來不算太糟糕。

  一聽到他喚起自己的簡名,布雷斯就知道他不開心遭好友出賣。「一旦海軍掃除海上盜匪,你不但可拿本金還有一筆錢進帳,何樂而不為呢?」

  他指的是私茶不歸公,全納入私人口袋。

  「我若不肯幫這個忙呢?」他不喜歡被人掐得分寸不差。

  尤其是他打小玩到大的好朋友。

  「無所謂,反正有半年的傷假,咱們有得是時間相處。」他一副賴定他的打算,逼得他非幫不可。

  露出邪肆笑容的桑德利亞不懷好意地一瞅。「要不要我把房裡的情婦讓給你過過瘾?」

  「如果你玩膩了,我樂於接收,快結婚的人是該收收心。」他沒玩過交際花,不過凡事總有例外。

  「你行嗎?」他輕蔑地瞄瞄那只笨重的石膏腿,瞧不起他有何本事玩女人。

  「誰說不行,不試試……」咦?差點中了他的計。「你別轉移話題,這個忙你非幫不可。」

  優雅的搖搖酒杯,他輕笑的啜飲一口。「你真是好朋友呀!」

  「所以有好處的事絕不忘了你一份。」布雷斯接得順口,將強迫轉為施利的一方。

  「哈……虧你瞧得起我,不拖我下水不甘心。」臉上帶著笑,桑德利亞眼底無波的冷看推門而入的女子。

  「你們在聊什麼事這麼開心,說來讓我分享分享。」做作的女音讓氣氛為之一滯。

  在床上久候不到情夫的葛瑪絲可不想呆呆浪費寶貴時間,算准了他們話題告一段落,才披起薄紗下床來找人,此刻的她內無一物地若隱若現引人遐思。

  一步一春色地走入書房,旁若無人地坐上情夫大腿送上香唇,兩手如蠶絲般盤上光裸胸膛撫劃著,萬般風情好不撩人。

  可惜她錯估了自己的魅力反而引來一陣嫌棄,桑德利亞表面回應她的嬌媚,實則玩弄她身為女性的愚蠢感官。

  「布雷斯,你不是要證明雄風依舊,要不要我回避一下以免見你出糗?」男人總是好面子。

  布雷斯神情一愕的放下半空酒瓶。「你該不會是玩真的吧?」

  「女人嘛!我多得是,借你一會工夫不算什麼。」不知分寸的女人是該受點懲罰。

  手一推,他將情欲高漲的葛瑪絲推向好友懷中,不明就裡的她微微一怔,低吟了一聲打算回到令她神魂顛倒的情夫身邊。

  但是腰一緊,一股蠻力將她拉坐在敞開的大腿中央,不偏不倚的撞擊到微凸的男性器官,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起了淫蕩反應。

  她還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,粗魯的手已抓向她雙峰,讓她在痛苦中感到一絲興奮。

  「別小看我,少了一條腿我照常能搞死女人,就怕你看了眼紅。」布雷斯當真不客氣的要起好友的女人。

  桑德利亞笑了笑,不在乎地舉酒一搖。「小心她搾干你的精力,在那方面她可是浪得很。」

  「盡管安下心,我只擔心她移情別戀愛上我。」扯下薄紗,他一反紳士氣度地將手探向她的私密地帶。

  「用不著為我操心,像她這樣的女人是沒有心的,只要有錢就能令她張開腿。」

  語氣嘲諷,桑德利亞像在觀賞一出戲般無動於哀。

  什麼意思?

  下身忽遭侵入的葛瑪絲終於了解他冷笑的含意,原來他自始至終都看穿她的伎倆,不以為意地當她是可有可無的性玩具不放在心上。

  一波浪潮沖擊著四肢,她在高喊低吟之際直盯著他的表情,任由高潮淹沒了知覺和神經,麻木了語言能力。

  看著他,莫名的恨意由她心底擴散開來。

  今日他的無情她記下來了,有朝一日她勢必要討回。因為她在不知不覺中付出可貴的真情,絕不容許輕易被捨棄。

  看著桑德利亞嘴角揚起的笑,她也回以淫穢的魅力,賣力的取悅身下的男子,她知道她擁有的武器便是這具男人渴望的身體,她會好好利用。

  逐漸迷失的神智叫她看不清眼前的事物,渙散的目光是情欲光芒,恍惚間她聽見門關上的聲響。

  一道偉岸的裸背消失在她盡情的呻吟中,她再也看不見那個笑中不帶真心的男子,只有粗啞的低咆聲在射出滾燙熱液後喘息不已。

  她曉得自己被輕賤了,不再有任何勝算。

  ☆☆☆

  「小姐,你走路步伐太大了,文雅一點,不要引起路人側目。」

  已經盡量學淑女動作的沙琳娜再一次發出低咒聲,微微一顛地捉住身邊卡謬的粗腕,不高興要穿「女人」的服飾。

  平時穿著短衫馬甲挺舒服的,一雙長腿在裙褲下方便行動,她從來沒有感覺到身為女人是件多麼麻煩的事,而且還要戴上討人厭的棕色鬈發,簡直熱死人了。

  誰說她一定得當淑女才行,長及足踝的蓬蓬裙根本是行走的一大障礙,到底是誰無聊地發明這玩意兒,限制女人快步疾走的樂趣。

  她早說了不要上岸,到利物浦或是南安普敦不成嗎?非要上禮教嚴謹的倫敦自討苦吃,就因為有商人放出消息,想高價收購上個月掠奪的貨物。

  要不是負責銷贓的老格林不知吃了什麼鬼東西上吐下瀉,腳軟頭重地起不了身,她也用不著離開她心愛的月牙灣。

  看似貧瘠的月光島其實天然資源頗豐,除卻外園的寸草不生,渾然成焦地外,一入灣內另有一番新氣象。

  不僅綠草如茵,還有個垂柳的小湖供島民飲水,湖中魚蝦肥美量多,即使三個月不出島也不致餓死,湖畔西側還有先人種植的桃李果樹,四季常熟不分時令。

  而島的四周之所以貧乏是人為所致。她的曾曾曾祖母原是下嫁大將軍的明朝公主,可惜滿人來犯被迫流離顛沛遠渡重洋,離開已遭異族占領的故上另尋棲身之所。

  物換星栘,改朝換代,來這兒第一代的祖先生怕滿人趕盡殺絕,因此在覓得一處桃花源地時,痛下決心以絕後患,在島的四周灑下蛇蟻難存的劇毒。

  沒想到兩百年來毒性腐蝕了土地,連帶著無法種植任何蔬果,形成意想不到的天然屏障,成功的隱身其內不讓外人發覺。

  飼養海蛇多一層防護是她祖父的意思,因為那時沙家後裔已不願躲躲藏藏的過困苦日子,於是開始修船打劫路經月光島的商船。

  於是乎,掠奪的行徑便成為全島賴以維生的生計,三代以來名聲越來越響亮,大明子孫的劫掠行列也逐漸加入不同種族的人民。

  有來自黑暗大陸的黑大個,新美洲的紅番,落難的法國軍人,戰敗的東洋人,以及義大利人和暹邏人……

  在耳濡目染的情況下,她能琅琅上口十數種語言,英人語言便是其中一種。

  如今月光島是種族雜處,不分哪一國家的人民,漢語和英語是主要的兩種溝通語言,主要原因是她的祖母原就是道地的英國淑女,只不過在一次搶掠中被祖父搶回島上,成為他眾多女人之一。

  而她唯一的遺憾是沒教好唯一的孫女,任由她繼承長上的無本行業,肆無忌憚地像個男孩子打劫商船。

  「走慢點,沒有女孩子會撩高裙擺大刺刺的定著,真是太不文雅了。」

  一身僕從打扮的密爾頓不時拉拉領結,不習慣脖子多了個束縛。

  「你要她學會文雅,不如叫烏龜學會跳舞,說不定還有成功的一天。」同樣穿上西裝的卡謬打趣的道。

  一行四人很難不引人注目,除了吟唱詩人密爾頓和卡謬稍微有個人樣,我行我素的阿賽亞依然不改其色地穿上紅番傳統服飾,臉上還畫上兩道炭青。

  走在其中的沙琳娜美則美矣,可是怪異的舉止仍與港口來來往往的仕女有著極大的差別,更別提她肩上停著一只直打盹的貓頭鷹。

  他們原本打算由港口搭乘馬車前往倫敦市區,可惜他們的怪模樣令人望之生怯,一般正經的馬車夫可不敢停下馬車招攬,生怕遭印地安人割了頭皮。

  「大黑,說話留心點,咱們迷人的小姐正在瞪你。」美麗的倫敦呀!文化的蒼萃之地。密爾頓在心中贊歎。

  卡謬憨直的一笑,不時碰碰滑稽的船帽。「我是實話實說。」

  「實話有時會傷人呀!你瞧那白浪裡的銀鲀多溫馴,可渾身是毒刺。」密爾頓不忘吟句詩以自娛。

  「銀鲢的肉很好吃……」哎呀!誰在大馬路上擺石頭……

  呃!原來是小姐的腳絆了他一下。

  沙琳娜氣怒的斜瞪他倆一眼,「你們兩個繼續說廢話好了,信不信我把你們兩個丟下,自個回船上去。」當她耳朵塞了棉花不成。

  「信,信,我們閉嘴。」

  「小姐,你可別真丟下我,我會餓死在倫敦街頭。」

  兩人立即面露緊張,擔心她言出必行,他們曾親眼目睹她毫不念舊情地將一名不聽話的手下推下船喂鲨魚,事後不曾愧疚過。

  所以他們的害怕是其來有自,密爾頓做了個嘴巴上鎖的動作表示他不多話了。

  而傻呼呼卻忠心不二的卡謬只煩惱沒人喂飽他的肚子,緊跟其後寸步不離,怕成為被丟下的那一人。

  「早安份點不就得了,你們就是欠人管教、沒規矩。」該死的長裙,真想一刀剪了它。

  不屑的鼻音突地一嗤。

  「你哼什麼哼!難道我說錯了?」熱得要命的沙琳娜轉頭一睨腰問掛著彎刀的阿賽亞。

  她此刻最想做的事便是脫光全身衣物,跳入冰涼的大海中涼快涼快,而不是忍受手下的不馴。

  「做不到的事就別要求別人,你自己又規矩到哪去?」有哪家的小姐會扯開上衣揚風?

  好大的膽子敢指正我,活膩了。「別忘了誰是主子,小心我把你論斤論兩的賣了。」沙琳娜再次語出威脅。

  阿賽亞臉皮倏地繃緊,黑眸燃燒熊熊烈焰。「你敢?!」

  「要不要賭一賭你的運氣,你曉得我沙琳娜長這麼大還沒有不敢做的事。」該死的天氣,真想找人干干架。

  沙琳娜雖然年輕,但是一身家傳武藝不容人小觑,當父兄遭英國人暗算,死在暗巷那一年,她以十三歲稚齡挑戰有意角逐頭兒之位的豺狼虎豹,硬是擊敗群雄成為新一任領導者。

  即使她全身浴血、傷痕累累仍不畏懼,幼鷹般的勇氣令人激賞,面對身形是她數倍大的男子仍然信心十足,咬牙吞血地獲得眾人的認同。

  連續四年的領導能力更叫人心悅誠服,縱橫四大洋之上從無失手過,足智多謀地帶領大家平安而退,一再逃開危險的圍捕。

  最主要的是她敢,勇於挑戰,思路清晰分毫不差地掌控海上局勢,絕不以卵擊石保留實力,聰明地預布暗樁留後路。

  她的要求不多,就是必須完全服從她,不得有異議,違者如何處置視她心情而定。

  也許不了了之,也許因此喪命,陰晴不定的心反反復覆,沒幾個人能捉得到她下一刻的思潮為何,只有服膺她的瘋狂作為。

  而她不按牌理出牌的魔魅行徑已深植手下心底,對她既畏且敬,不因她的年紀而有所輕看。

  「我不和你賭。」她會使老千。

  沙琳娜放輕聲音,「別這樣嘛!賭一下,賭贏了我把你四位老婆『改嫁』。」

  瞧!她多低聲下氣。

  他不是傻子,任由她把自己賣了。「不。」

  「你這人真小氣耶!大下了我加重賭注把月牙兒嫁給你。」夠體諒人了吧!

  阿賽亞的眉眼為之顫動,他是氣得發顫。「不勞費心。」

  月牙兒是人並非貨物,豈容她任意買賣。

  「你這人很難商量呐!我是好心替你贏個老婆,不然等月牙兒開竅不知要等幾年。」令人同情喔!

  「不、用、你、管--」她只會越幫越忙,原本簡單的事情一經她手便變得復雜不已。

  「啧!你那張紅臉也會變青呀,真是世間少見,該不會染上什麼不治的怪症。」

  她壞心眼地一掐他繃得死緊的臉皮。

  「你……」他臉色不只發青還轉為一片陰沉。

  看不下去的卡謬輕扯沙琳娜的腰帶,指指四周回避的人群正在議論他們不當的拉扯行為。

  「當淑女真累,真不該被奶奶的眼淚說服。」她嫌棄地擰擰鼻子,一副純真少女的可愛樣令人莞爾。

  「老奶奶是為了你著想,她怕你嫁不出去。」如果她一直粗魯的像個男孩子,真的找不到好物件。

  「啐!島上的男人還算少嗎?蒙眼一抓就是一把。」誰敢抗拒她的欽點。

  阿賽亞難得地露出一抹微笑。「不要嚇得全島上的男人棄島而逃,你會沒半個手下好使喚。」

  「你是說我長得不美?」沙琳娜不服氣地捉起他衣服,准備給他一陣痛毆。

  「人美心不美有何用,我們認識你可不是一朝一夕。」沒人願意自尋死路。

  見過她的人無法否認她的美麗,因為她確實擁有驚人的美貌,但是驚艷之余,一旦發現她不好拿捏的個性,縱有心動也不敢癡心妄想。

  要是她一個不順心拿人出氣,最靠近她的人往往是最倒霉的人。

  「一群沒生膽的臭海盜……唔!唔!」

  一只手適時的阻止她自曝身份,沒人想得到雄霸一方海天的銀鷹竟是個剛滿十七歲的女孩。

  「小姐,謹慎為上,我這粗人可不想陪你上吊台。」刮掉胡子密爾頓十分不適應。

  他還是習慣滿臉大胡子。

  沙琳娜沒好氣地拍開他的髒手。「下次沒經我允許再亂碰我,我就讓你少只彈琴的手。」

  「是是是,小的知曉,你要不要先找個小酒館歇歇腳?」慣行船上的人一落地總覺得地太平。

  「嗯!也好,我快渴死了。」她像個頑皮的小男孩,完全忘了自身的女裝打扮。

  有時身手太過敏捷不見得是件好事,她足下一蹬,攀上身邊的「大黑樹」,怡然自得地擺蕩著雙腳,活像在島上的生活無人管束。

  因為她是沙家唯一的女性後代,所以所有人都寵溺她,養成她無法無天的性子還拍掌叫好,不曾糾正她錯誤的學習態度。

  及長更是改不過來,縱使英國祖母一心要調教她成為循規蹈炬的英國淑女,可惜身側的誘因太多,叫她定不下心未能如願。

  而她率性的舉止在英國人眼中簡直是不可饒恕,猶如野人一般少了教化,大小不一的抽氣聲紛紛響起,隨即是鄙夷目光伴隨輕啐聲。

  「看什麼看,再多看一眼我插爆你雙眼喂我的女王。」女王指的正是她肩上的貓頭鷹。

  聞言一旁的港口水手和路人皆露出不以為意的神情,甚至有人張狂地朝地上吐了口口水表示輕蔑。

  這下她的蠻氣可不小,在三名手下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,一揚肩上的夜枭,嘎啞一聲地以利爪攻擊輕視她的那人雙眼,當場血流如注。

  她得意揚揚的發出咯咯笑聲,取出懷中的肉干慰勞她的小寵物,無視周遭驚恐的神色。

  「小姐,你千萬別再惹事了,我們現在是站在英國人的土地上。」卡謬憂心地望著群起激昂的港口水手。

  不怕打不過,就怕出手太狠露了馬腳,引起不必要的關注。

  「有什麼關系,我好想好好的打一場架。」四肢不張容易生銹。

  「惡貓不上萬鼠穴,萬一引來皇家騎兵隊豈不是自找麻煩,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

  岸上不比海上能由著她玩。

  掃興。「好吧!我們走。」

  可是她難得配合人家卻不配合,一群怒氣沖沖的船員打算為朋友出頭,自視人多朝他們圍困過來,眼睛不住地留意她肩上打呼的猛禽。

  也不知是誰犯了阿賽亞的忌諱,一句紅番滾出英國惹得他大怒,比石頭還硬的拳頭赫然一揮。

  港口的一場大戰因此起了開端,許多無辜的路人受牽連加入混戰中,昏天暗地的胡打一通,朋友敵人早就分不清楚。

  正欲一層身手的沙琳娜興致勃勃的准備動手,不意兩道灼熱的視線由左後方而來,她敏銳地收起銳氣側過頭一瞧。

  街角的商店旁立了位挺拔的男子,銀灰色的瞳眸正對向她海綠色深眸,微點帽沿地朝她一笑,絲毫不覺她坐在巨人肩上是突兀的事。

  「笑什麼笑,害我少打一場架。」可惡,不盯著她瞧會死呀!

  她生氣的低喃著,一踢底下黑大個的胸口。

  「小姐,有事嗎?」被踢習慣了,卡謬沒痛的感覺。

  「把阿賽亞和密爾頓拉出來,我沒得打的架他們也休想打。」還笑,那人有毛病不成。

  「是的,小姐。」

  巨人一般的身形往人群中一站,旁人自然而然地讓開,卡謬毫不費力地拉出兩個同伴,像拎米袋般一手一個,動作遲緩地定向街的另一頭遠離混亂,同時也遠離港口。

  只有沙琳娜感受到銀眸的主人正尾隨其後,意向不明的注視著她。

  難道她露出破綻了?

  多慮的思路開始運轉,她有了計謀……
作者: wint    時間: 2008-7-31 12:12 PM

第三章
  
  這是一間低級的小酒館。

  酒氣沖天,煙草氣味濃得如發臭的魚屍彌漫一室,闊笑淫語露骨得令人臉紅,濃妝艷抹的淫蕩女子敞胸提裙地依偎男人懷中。

  當沙琳娜一踏入小酒館那一刻,她便知道自己成了所有男人眼中的一塊肥肉,人人垂涎著要如何將她弄上手,帶上樓好生消磨一番。

  笑聲變低了,黯沉的目光多了一份算計和淫色,若非她身邊站了三位看來不好惹的男人,恐怕蜂擁而上的活屍將堆積如山。

  她的美與此處的淫亂格格不入,船員聚集的地方多半不是正當場所,除了賣酒外,以妓女最多,是休憩和尋歡的最佳殿堂。

  自幼在海盜窩長大,什麼大風大浪沙琳娜沒見識過,一屋子男子意淫的目光她還不放在眼裡。

  走在最前頭穿越渾身臭味的酒客,她來到吧台點了四杯不加冰塊的純威士忌,引來手下不贊同的眼神,私自為她換了酒精濃度較低的琴酒。

  「卡謬,密爾頓,你們看我像是需要被照顧的小女孩嗎?」人家阿賽亞氣都不吭一聲,就他們窮緊張。

  「人蛇雜處之地要特別提高警覺,喝多了容易誤事。」而且她醉酒之後可不怎麼好相處。

  「對呀!我們上岸不是來鬧事的,上回你在伊維薩島做的事還記得吧!」不僅裸舞還砸了人家的船屋。

  羅唆。「你們兩個不會學學阿賽亞沉默是金,想要我打落那一口牙嗎?」

  盡會扯她後腿,八百年前的小事她早忘得一干二淨,拿酒當水喝的她豈會醉在一杯威士忌之下。

  「我不開口是曉得他們會代勞,你現在的身份可是淑女。」阿賽亞語氣透露出一絲譏诮。

  猴兒穿上衣也不像人。

  她當下厭惡的擰起眉,因為淑女二字。「死紅番,你不要挑起我的怒氣。」

  「若非你曾救過我的命,叫我紅番的人全在海底養魚。」臂肌微偾,他冷冷的一瞟。

  阿賽亞並非純種的印地安人,他體內有一半法國人血統,十歲以前他生活在印地安部落,皮膚因長期照射日光而逐漸深紅。

  他對法國籍的父親無一絲好感,一心只想和他認定的族人在一起,因此在回法國的船上半途跳船。

  可是他費了三、四年的時間回到部落時,一些白人為了侵占他們的土地大舉屠殺印地安人,逼得他們必須放棄自己的土地四處遷徒。

  因此他找不到族人到處流浪,不幸被一群心懷惡意的白人發現,將他五花大綁地賣給奴隸販子,從此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。

  因為他天生的野性和不馴吃了下少苦頭,幾度輾轉地改賣給更惡劣的買客,他身上的顏色便是一切苦難的源頭。

  有一回他不服從主人的指示,被打得遍體鱗傷扔下海,海水刺激著傷口幾乎讓他昏厥,一度有棄世的念頭,恨他的法國父親帶給他一連串的痛苦。

  在他生命垂危之際,一位隨父兄出海的小女孩發現他,不顧一切地排除眾人阻攔跳下海,硬是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中救回他。

  有恩必報是印第安人的傳統,所以他欠她一條命,天涯海角矢志追隨。

  「盡管在我面前叫囂,你是鲨魚口海草心,光說不練。」她還怕他不成。

  阿賽亞表情一沉的瞪向沙琳娜,一口飲盡辛辣如火的威士忌不想理她,免得被她氣得真出手,壞了自己的原則,畢竟他沒有神的胸懷。

  但是他的不吭聲不代表酒館裡的男人一樣不找樂子,幾個一身酒氣紅鼻頭的男人搖搖擺擺的走過來,手中的酒瓶不離口的直灌。

  酒色不分家。

  人一旦有了七分醉便多了三分膽,無視高大的巨人擋在面前,借著酒膽生起淫心,口頭上的調戲轉為肢體語言動手動腳。

  一般人的心裡總認為,好人家的女兒是不會涉足烏煙瘴氣的小酒館,而且身邊還跟著不倫不類的怪隨從,這必定是出身低下階層的淫穢女子,自是不會給予尊重。

  何況是灌了一肚子酒的猥瑣酒客,理智早讓酒精噬得一絲不存,滿腦子只剩下原始欲望,有別於一般妓女的美麗女子出現豈有放過之理,自然舉止輕浮地藉酒裝瘋。

  「妞兒,你長得真夠味,要不要陪我們兄弟們樂一樂……」

  沙琳娜以眼神暗示,一頭霧水的手下收起拳頭退到一旁,看她如何整治這班酒鬼。

  「要樂有何難,得先問過我的男人,他不同意我可沒膽子陪你們銷魂。」她故作輕佻地送著飛吻。

  「你的男人?!」他們以為是她身邊三個凶神惡煞的男人,難免遲疑地退了一步。

  火不揚怎燒得起呢!「喏!不就是門口那位,你們瞧他直對著我笑呢!」

  酒客們眼角兒一瞟,逆光處確實站了一位衣著高尚的上流人士,帽沿下露出帶笑的俊朗面孔,一股不凡的氣勢隱隱散發,沒人會去懷疑他的尊貴。

  正如他羊毛西裝上的金扣亮得沒有虛假,照得一干與酒客打情罵俏的妓女轉移了目標,頻拋媚眼地湧上前,拋下老主顧。

  「他是你的男人?」望著被眾女包圍的男子,打了個酒嗝的老懷特胃裡泛著酒酸。

  「是呀!很出色吧!相當受女人歡迎,你一定不介意向他借我一會兒。」她故意往吧台一坐,撩高裙擺微露引人口水直流的美腿。

  此舉令剛進酒館的男人為之鎖眉,推開投懷送抱的女人走向吧台。

  不過他走不到三步便被一堆爛醉的水手攔下,基於不想惹事的因素,他捺下性子,以為只是尋常找麻煩的爛酒鬼而已。

  顯然他猜錯了。

  「她說我是她的男人?!」一抹驚訝掠過銀灰眸子,男子優雅地取下帽子朝眾人一揚。

  「多少錢我們都願意付……嗝!別想獨占美人兒……」

  像是不甘寂寞地火上澆油,不到三公尺距離的沙琳娜整個人橫坐吧台上,不時摸撫纖細的肩骨,輕舔紅唇賣弄風情。

  她的眼中有著令人迷戀的魔性,勾引著原本浮動的人心,更多人加入競價的行列,渴望一撫她修長美腿。

  那是一雙女巫的眼,充滿邪惡的綠咒,難有人能逃脫,自願投入無底的深淵淪為裙下臣,空白的腦子裡只存在貓似瞳眸的蠱惑。

  「你是我的女人?」隔著人牆,他興致頗高地問著故作放浪的沙琳娜。

  「不。」

  「不?」

  食指放在唇上一點,她笑得天真。「你是我的男人。」

  她不是男人的附屬品,沒人有資格擁有她。

  男子高傲地勾唇一笑。「你打算賣嗎?」

  「那要看誰買得起,我可是很貴的喔!」腳一交叉,裙下的風光引起一陣抽氣聲,似心髒倏緊的呼吸凝窒。

  「我要買,我要買……」

  「給我、給我,我有錢……」

  錢幣滾動的聲音伴隨沙琳娜揚高的咯咯笑聲,人人爭著要買她一度春宵,得了失心瘋似的擠上前高聲喊價,無視她是否有主。

  唯一不為所動的是銀灰眸男子,他笑著咬掉雪茄的頭點火,絲毫不擔心會被捷足先登。

  半晌後,有點出人意外,誰也沒料到適才抽著雪茄的男子會忽然出手,左拳一揮一拐肘,一個後攻拉開醉酒的水手躍上吧台,身手利落地踢翻三名酒客將黑發綠眸的沙琳娜擁入懷,寫意的彈彈煙灰。

  想當然他的舉動勢必引起眾怒,在眾人打算沖上來給他好看之際,一把金幣由天而落……

  不用說,大家立刻忙著撿金幣,根本無暇顧及其它,你爭我奪地搶得不可開交,沒幾人注意金幣從何而來,一心專注天外飛來之財。

  「小姐貴姓?」嗯!有大海的味道。

  「沒名沒姓,你未免太過於主動了。」沙琳娜作勢依偎,其實是格開他放在腰間的手。

  「咱們都那麼親密了,何必一副生疏的模樣。」他著迷地輕撩她發絲。

  「你跟著我有什麼企圖,不會是瞧上我的美色吧!」臉上帶著迷人的微笑,可她尖細的指甲毫不留情地劃破他引以為傲的臉。

  男子眼一眯地吻上她肩頭。「你這只小野貓真不乖,該有人教教你禮貌。」

  「放心,我絕不會賴上你,你還無此榮幸。」從他身上嗅到一股危險氣息,她暗自警覺地表現出無知。

  「告訴我,你叫什麼名字,來自何方?」從她純真的眼神中,他竟讀不出半絲訊息。

  這對他而言,是前所未有的事情,他最擅長的是透視人的眼神,捕捉出其中的弱點加以利用,這點他從來沒有失敗過。

  可是他在她身上頭一次嘗到敗績,他無法看透她心裡在想什麼,甚至她眼神清澈的如新生嬰孩不帶雜質。

  這讓他興奮不已,他已許久不曾遇到明知不單純卻找不出破綻的對手,而且還是一名十分俏麗靈敏的美麗女孩,叫他血液裡的獸性蠢蠢欲動。

  他想征服她,一只爪子比刀鋒利的野生大貓,這是男人的天性,慣於狩獵,越是難馴越是激起獵人的好勝心。

  「我說過無名無姓,而且你再不放開我,我不敢保證你還能完好無缺的用這張臉去欺騙女人。」沙琳娜笑得毫無心機地拍拍他的臉。

  巨大的黑影罩在上方,他微微地斜眄一眼。「我以為你說我是你的男人。」

  「你是呀!不過是有時限的,在我看你不順眼時就該滾蛋。」伸手一推,她輕盈的身子如飛鳥一般翻身一躍。

  以一般人的眼光來看,她的落地姿勢完美得無懈可擊,彷佛有雙白羽的天使飛過他頭頂,清靈地飄落平凡的小酒館。

  有一瞬間他驚訝地為之心動,凝住的笑容少了昔日的輕佻,只覺得她美得不像凡人,任何塵俗之氣都會玷污她的靈氣。

  但是那雙微帶黠光的靈眸讓他回到人間,它很得意戲弄了他。

  「牙尖嘴利的女孩可不討人喜歡,我非常樂意磨平你的牙。」他狀似輕笑的拈熄半截雪茄。

  突地--

  豹一般的身影來到眼前,如閃電似地吻住倨傲雙唇,他在她眼中看到憤怒和殺意……

  殺意?!

  一個看似頑皮的女孩?

  沒讓他有思考的機會,另一道同樣快速的紅色身影狠狠的擊上他的臉,接著是巨大的吼聲在耳邊響起,肚子遭到重擊地吐了一口酸水。

  他驚訝之余不免挨了幾拳,很快的他予以還擊。

  像是一場大混戰,撿完金幣的酒客一看有架好打,管他誰對誰錯,摻一腳再說,反正多余的精力不發洩發洩也是浪費在女人身上。

  頓時,杯飛盤落、瓶破椅砸,一片狼藉,一旁有加注的吆喝聲助興,一時間好不熱鬧。

  他們打他們的,詭計得逞的沙琳娜趁亂繞到後門,向手下打了個暗號老地方見,要三人好好「照顧」占她便宜的男人。

  一溜煙,她順利地離開小酒館。

  而肩上打盹的寵物始終沒睜開眼,呼噜呼噜地睡個香甜,與世無爭。

  ☆☆☆

  自由,是一種很抽象的感覺。

  少了三個跟屁蟲的沙琳娜用一身華服和一個男孩換衣服,蓬松假發一扯,棄於惡臭的垃圾堆上,將及腰的長發塞入一頂圓扁布帽中。

  抹了些煤炭在臉上,此刻的她活脫脫是生活在市集的小男孩,瘦長的身形看來毫不起眼,和一般為三餐奔波的低下階層沒兩樣。

  如同放出籠子的鳥輕松惬意,她邊定邊咬著一塊大餅,不時停下來看看琳琅滿目的貨物,東挑西撿不感興趣地擺小販一道。

  擺脫了令人難受的女子服飾,她連腳步都變得輕快,跳來跳去活似森林裡的精靈沒一刻安靜。

  喜歡海上的刺激不代表不能上岸冒冒險,每一項新奇的事物都能帶給她短暫的快樂,因為她對新東西的興趣往往維持不了三分钟。

  看著掩鼻擦身而過的英國仕女,她的表情是輕蔑的同情,明明陽光不大還撐把陽傘,那一身沒血色的白膚簡直叫人想吐。

  白種人的肌膚就像上帝忘了給他們顏色,屬於失去色彩的可憐民族,宛如見不得光的吸血鬼只能待在暗夜喘息,蒼白得像過期的牛乳令人作嘔。

  她實在想不透他們憑什麼驕傲,歧視有色人種,笃信神愛世人的種族卻違背上帝旨意,難怪一個個面目可憎不值得尊敬。

  沙琳娜從來沒喜歡過英國人,可是她喜歡英國食物,拜祖母所賜,她唯一懂得的英國禮節是下午茶。

  一杯香濃的奶茶,三、兩樣可口的餅干,無所事事地在樹蔭下乘涼,閒聊最新一季的服飾和社交圈盛事,眺望遠處的白雲數朵。

  通常她是囫圖吞棗地先吃光餅干再喝奶茶止渴,然後就昏昏欲睡地等著下午茶時間過去,這段時間是她最乖巧的一刻,因為到最後一定睡著了。

  「咦!是我太多心了嗎?怎麼老覺得有雙刺目的眼追著我的後腦勺。」

  沙琳娜狐疑地站在街的中央向後瞧,似乎瞧見某道頗為眼熟的身影一閃而過。

  但這是不可能的事,那人應該被卡謬他們纏住,沒有辦法脫身來找她碴,她一定是眼花看錯了,被阿賽亞的拳頭擊中不死也半傷,哪有本事全身而退。

  撫撫唇,她想起那個羞辱性的吻,唇上似乎還殘存他的氣味,她八成瘋了。

  哼!若在海上敢對她有此惡劣行為,只怕海裡的魚兒會非常踴躍地搶吃新鮮食物,包管他屍骨無存地永沉海底,不見天日。

  「啊!哪來的擋路屍,快給我滾開!」幸好她停得快,不然准撞扁了鼻子。

  沙琳娜故意壓低嗓像個小男孩,懶得抬頭看是哪只狗擋路。

  「你的脾氣真不好,沒人教教你什麼叫禮貌嗎?」低沉的男音微混著笑意。

  好熟的聲音,似乎……「要禮貌上教堂找去,我不信耶稣。」

  一個閃身,她打算繞過阻礙物繼續逛大街,誰來都不能阻止她。

  可是他動作更快地捉住她左肩,一副和她很熟的模樣改為擁住她肩頭,看似交好的舉動實則控制她的行動,不讓她輕易離去。

  「身為你的男人有義務教導你禮貌的重要性,你說是吧?酒館的小姐。」看她還能溜到哪去。

  果然是他。「你認錯人了,我可沒有『那種』嗜好,我是個男孩並非小姐。」

  「是嗎?」他強制地拾起她下巴,以袖口抹去她臉上的煤炭。

  「你干什麼,當街欺負小孩子嗎?」沙琳娜飛快的後退,不讓本來面目還原。

  男子一步步逼近地將她困於人與牆之中。「還是不肯告訴我你的名字?」

  他的語氣中有著威脅,像貓抓老鼠的逗弄她。

  「我根本不認識你,你搭讪的方武太拙劣,你應該不缺女人……」她故意頓了一下,諷刺道:「或是小男孩。」

  「呵……沒想到還有人不認識我。」他注視著那對罕見的綠寶石眼輕笑。

  「難不成你的怪嗜好是舉世皆知,偏我倒霉的被你瞧上眼?」靠這麼近干什麼,有病。

  心跳猛然加速的沙琳娜不肯直視他的眼,眼皮低垂地瞪著亮得刺眼的金扣,始終堅持自己是正常的「男孩」,不同流合污。

  迅速地一啄她鼻頭,他暗笑此舉奏效逼得她抬頭,「容我自我介紹,我是桑德利亞·格萊斯頓,很高興能成為你的男人。」

  「我管你是什麼鬼,我沒有特殊癖好……」忽地,她被吻了……

  桑德利亞意猶末盡地舔舔唇。「侯爵的身份能不能使你改變心意?」

  「去你的,你敢調戲我……」咦,等等。「你是格萊斯頓侯爵?!」

  「小小頭銜不值得驚喜,當你的男人還算不過份吧!」他喜歡收集各式美女。

  眼波一動,沙琳娜雙手主動勾上他的頸項。「真想當我的男人?」

  「你開個價吧!除了名份外我什麼都能給你。」但不包含真心。

  游戲人間的他不吝於哄拐女人,什麼樣的甜言蜜語他都說得順口,他相信女人是有價碼的,只要有那個價值他從不眨眼,大把的金錢毫不心疼地砸在女人身上。

  所謂各取所需,要買個女人並不難,就伯她們多了一份心愛上他徒增麻煩,而他只想享樂不願負責,他的身份不容許他隨意付出真心。

  即使是他的未婚妻也只能獲得他十分之一的喜愛,娶她是政治因素居多,而且他也到了該結婚的年紀,讓自己的爵位有個繼承人。

  縱然他非常厭惡小孩子,傳承的使命依然不可逃避,否則他的情婦們早生下一堆私生子讓他煩心。

  「真的什麼都給我?」她不貪心,只要一件東西。

  「沒錯。」他不會以為野生的貓容易馴服,所以極其小心的注意她的一舉一動。

  「那麼……就把命給我吧!」一把鑲綠鑽的短刀出現在沙琳娜手中,她右腕一劃,直攻向他咽喉。

  早料到她會反擊,但是沒把她的凶殘算計在內,桑德利亞難以置信她欲置他於死地的決心,那份狠勁連男人都自歎不如。

  因此他有防心卻依舊躲避不及,頸項處傳來微疼,傷勢不重他知情,但是嚴重的傷了他的自尊。

  從小到大只有他拒絕女人的份,還沒人敢當面以行動抗拒他的要求,她這一刀當真惹惱了他,不給她點教訓有損格萊斯頓侯爵的威望。

  「小貓兒,你的爪子該修一修了。」他赤手空拳地打算制伏她。

  不過他犯了一個可惜的錯誤,高估自己。

  「就算該修也輪不到你,多得是排隊的人。」她的意思是排隊找銀鷹報仇。

  但是聽在他耳裡卻有另一番解釋。「看來你的男人多不可數,我只好插隊了。」

  不是吃味,亦非對她情有獨鐘,而是身為男人的驕傲使然,喜歡當最終的擁有者,誰叫她引起他的興趣。

  「抱歉,你手腳太慢了,也許是老了。」沙琳娜嘲笑地又在他手背上劃下一刀,讓他原本精采的傷勢又添一道。

  桑德利亞失笑的吮吸沁出的血,想起前不久他才對自己的情婦說過同樣的話。

  「你太野了。」

  並非毫無損傷地走出小酒館,他看得出原先和她並行的三人有意拖住他,每一次出拳都是又快又狠,似乎以擊敗他為唯一目的。

  身手雖好卻不屑久戰,他充份的利用那場混亂讓自己脫離,小使手段讓一干水手集中力量攻擊,適時地困住三人。

  身上有多處淤痕是拜她所賜,若沒有她的指令,他們不會使出全力要他多方受創,以至於平白地多了一些不該有的戰績。

  「而你太無聊了,專找我麻煩。」在英國人的上地上,沙琳娜使的招式多有保留,並末致命。

  畢竟他的身份不同,她上岸辦事可不是為了結仇而來,死了個侯爵會很棘手,她不想多一事地和整個英國皇家作對,她必須顧及在外海等待她的手下們。

  「告訴我你的名字。」桑德利亞的態度並未因幾個小傷口而改變,仍是高高在上的口氣。

  她嘻笑地比著港口的方向。「刻在大海裡,你去問打哈欠的大白鯨吧!」

  頑皮。他竟笑出來,縱容她的孩子氣。「你來自何處?」

  「海的那一邊。」不遠,半個月的航程。

  「真不願當我的女人?」海洋何其大,處處皆有可能是她的家。

  失手一次他懂得謹慎,漫不經心似是示弱不再強求,面露溫和微笑,一手插入口袋像是不具威脅性。

  狩獵前的豹是靜止不動,等獵物失去防心再撲上前咬斷其頸子,慢慢地撕扯甜美的戰利品。

  他便是一頭爆發力十足的原野獵豹,就不知碰上天空之王是否能如願,鷹的爪子不下於豹足的敏捷,鹿死誰手還有得瞧。

  「你買不起我。」多年的海盜生涯中她學會了一件相當重要的事,別輕信英國人。

  因為她的父兄就是死在英國人手中,而且是他們深交多年的朋友。

  「那麼昂貴?」銀灰色的眸中略帶譏诮,隨時等著撲殺獵物。

  肩一聳,沙琳娜將一小撮掉下的頭發塞回帽子裡。「別再跟著我了,很煩耶!」

  吐了吐舌,做了個鬼臉,她轉身要走向尚未逛完的市集,以為自己已經跟他說得很清楚了,他不會再有奇怪的舉止才是。

  殊知才跨出一步,一道疾風逼近,她身體自然反應的一退,不翼而飛的帽子隨即落地,一頭烏亮的黑絲如瀑披下,頓時震撼了桑德利亞。

  那是一種融和東方的知性美與西方的艷麗,他一直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,原來是黑夜般的直發混淆了他的視覺,這才是完整無偽的她。

  「無聊。」

  散著一肩令人稱羨的長發,無法再假扮男孩的沙琳娜跳上一輛路過的馬車,在桑德利亞錯愕的目光下揚長而去,留下風吹動發絲的迷人倩影,印在他心版上抹滅不去。

  那是一種蠱惑的悸動,久久不散地停留在心的一角。

  他知道他必須占有她,否則他會永遠忘不了她,以及那頭飛揚的發。

  「盡管伸出你的利爪吧,我的小貓兒,我一定會得到你。」

  是誓言,也是順暢人生的變奏曲。

  在未來,牽扯不清。

[ 本帖最後由 wint 於 2008-7-31 12:15 PM 編輯 ]
作者: wint    時間: 2008-7-31 12:12 PM

第四章


  「哎呀!我的小公主,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,差點害我認不出來。」

  圓滾滾的身材和獨一無二的大嗓門是梅樂蒂姨婆的特征,臉圓圓,身體也圓圓的,活像上了顏色的大雪球,福福態態叫人看了也開心。

  天生樂觀又好脾氣,笑聲永遠比人先到,咚咚咚的走路聲始終輕不了,一張嘴鮮少有停下來的時候,張張阖阖說個沒完。

  誰也看不出她婚姻不幸福,早年嫁的第一任丈夫是個爛賭鬼,賭輸了家產連她的嫁妝也一並輸光,最後為了個有錢的貴婦而拋棄她。

  第二任丈夫更糟糕,不僅不學無術還常常打罵她,老是伸手向她要錢養情婦。

  雖然最後他跌入糞坑死得不怎麼光彩,總還是她的丈夫,她甚至送了一筆錢給他的情婦養孩子,即使那孩子並非丈夫的種。

  第三、第四任的丈夫還算不錯,可惜都活不長,共同生活幾年便留下大筆的遺產走了。

  而她的第五任丈夫剛去世不久,六十來歲的她膝下無子,所以特別疼愛長得和姊姊相似的小孫女,尤其是那雙讓人招架不住的綠眸更是如出一轍。

  她知道姊姊是被海盜擄去,四十多年有一大半時間沒連絡,直到小孫女出生才有了魚雁往返,互聊彼此的近況。

  她是不贊成小孫女走其父兄的老路子,可是她鞭長莫及管不到海上的事,只好睜一眼閉一眼地當作沒這回事,就盼著小心肝有空來瞧瞧她。

  「好好一個女孩子不打扮打扮,瞧你把自己弄成什麼樣子,一身汗水髒污的,都快看不見你漂亮的小臉蛋……」

  叽叽喳喳的叨念個沒完沒了,翻了翻白眼的沙琳娜十分羨慕手下們能悠哉悠哉地享受熱食,不用遭受疲勞轟炸。

  梅樂蒂姨婆是她祖母最親的妹妹,一向對她關心過了頭,把她當自個孫女寵著,所以她很怕見她。

  因為除了不斷的唠唠叨叨外,梅樂蒂姨婆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裝扮她,將她打點的光鮮亮麗像個淑女,然後推到親朋好友面前炫耀。

  所以她非不得已絕不到倫敦,距離上次見姨婆的時間是三年前,沒想到她眼尖,一眼就認出她,害她無法悄悄的來,安靜的走。

  都怪那幾位沒用的手下出賣她,被一頓美食收買了,輕易地洩露她的行蹤。

  原本她打算和手下們會合之後去住旅館,免得有只母雞跟前跟後地囑咐這叮咛那,如今計畫全被破壞了,她又要不得安寧了。

  「瞧瞧這頭叫人嫉妒的長發,你到底是怎麼保養的,又直又滑不打結,准會迷死社交圈的小伙子,個個為之傾倒地擠破咱們家大門……」

  沙琳娜心頭頓生不安的打了個哆嗦。「姨婆,你不必再撒玫瑰花瓣,我快窒息了。」

  「說什麼傻話呀!也不好好照顧你美麗的肌膚,曬成黑炭怎麼見人。」讓人心疼呀!

  她越來越不安了,希望自己的猜測不會成真。「這是健康的小麥色,有很多人求都求不到。」

  「嗯!我是不否認曬得很均勻,非常有個人特色,可是時下的女孩子追求的是潔淨的白,我得想辦法漂白你這一身黑。」

  該從哪裡著手好呢?

  「不用了吧!姨婆,你又是精油又是花瓣的,我泡得都快起皺了。」攀著浴桶,沙琳娜求饒地露出可憐兮兮的眼神。

  視若無睹的梅樂蒂滿腦子想著要如何將她裝扮得美美的,貴得要命的玫瑰精油毫不吝惜地往浴桶倒,吩咐女傭用力地刷掉她一層皮,期盼刷出個白淨膚色。

  「你給我多待一會少打歪主意,這回來倫敦沒住個十天半個月休想開溜。」她會仔細的看牢她。

  一腳剛跨出浴桶的沙琳娜暗自呻吟了一聲,未能如願地被一只肥掌推回桶內。

  「姨婆……」

  「再泡個半小時皮膚才會變白,你別讓我看到又粗又黑的毛細孔。」手擦起腰,她瞪大雙眼要她安份些。

  「我快脫皮了。」好悶呀!

  熱氣一直往上升,淡淡的水霧幾乎快淹了房間,被玫瑰花瓣和濃郁香氣包圍的沙琳娜滿頭汗,她很想告訴姨婆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。

  經年累月曝曬在陽光下,原本不甚白皙的膚色只會加深不可能一夕改變,畢竟她只有四分之一的英國血統,難以抹滅天生的底色。

  何況她很滿意目前的小麥色,看來滑嫩富光澤不至於粗糙不堪,一身不健康的死魚白她可不要,又不是海底撈起的浮屍,白得嚇人。

  再泡下去她真會兩眼一黑暈給她看,她很少洗熱水澡,即使是寒冷冬天也一樣,大海的溫度是最佳的調節器,一年四季維持人體所能接受的水溫,是個天然的大澡盆,也是她最愛待的地方。

  祖母老笑她是魚來投胎,天寒地凍仍在海裡來去,不受影響地與海融成一體,根本是條偽裝成人的美人魚。

  有時候她亦有同感,她可以一整天泡在海水裡而不感到疲累,甚至泅游數小時不停。

  也許她前輩子真是生活在海裡的一尾魚,所以對大海有一股執著的熱愛。

  「最好是脫一層皮,要不是來不及准備,我打算讓你泡一天的牛奶浴。」看能不能徹底換膚。

  「噢--」讓我厥了吧!大聲呻吟的沙琳娜裝死地癱掛浴桶邊。

  「女孩子要文雅些,不要動不動就大呼小叫,軟趴趴地成何體統,不把你弄得白白嫩嫩地我是不會放棄,你一定會是社交界的新旋風……」

  社交界的新旋風?!

  喝!怎麼泡在熱水裡還有一陣冷風襲來,渾身起雞皮疙瘩,這是本世紀最大的一則笑話嗎?將女海盜引進英國社交圈。

  不過她可不受人擺布,光是想象面對一屋子傻笑的男男女女她就受不了,哪有可能親身感受叫人不齒的虛偽社會。

  「我的小公主是百年罕見的美女,頭上戴頂白金花冠、身穿荷葉邊的蕾絲禮服,一身純白最能襯托你高雅的氣質……我真迫不及待要將你介紹給社交界,肯定風靡整個……

  「哎呀呀!你要到哪裡去,快給我乖乖的泡著,衣服也不穿地到處亂跑,讓人瞧見了怎麼得了……」

  急呼呼的梅樂蒂連忙追著寸縷不著的孫女,一條大毛毯拎著要為她披上,根本不在乎地毯上水珠滴落的濕痕。

  陽光斜入琉璃窗,輝映著小麥色肌膚,宛如希臘女神阿西娜現身,金光閃閃好不生動,完美的展現出玲珑有致的曲線。

  那是一種象征生命力的美,耀眼得叫人睜不開眼,如同旭日初升的那一刻,奪目的光芒帶給人無限希望和感動,平靜紛亂的心。

  女僕的驚歎聲引來梅樂蒂的一瞪,揮手要她們把浴桶抬出去。

  「真不知道姊是怎麼教你的,起碼的羞恥心都沒有。」這孩子總讓人操心不已。

  沙琳娜的眼珠子往上一吊,似在問什麼叫羞恥心。「我常常不在家,你要奶奶上哪教我。」

  「你喔!都不小了,要好好打算打算,別盡做些見不得人的混事,女人家最大的幸福是找個好男人依靠。」她按下她,包著那頭直滴水的黑發搓干。

  沒生育一兒半女是她的遺憾,丈夫一個個離她而去,僅剩的親人說來也不多,算來算去十根指頭還有剩,她不疼她還能疼誰呢?

  將來百年之後,那些帶不走的身外物還不是留給這唯一的後代,不盡快讓她適應英國社交界怎麼成,再讓她胡鬧下去幾時才會收心。

  干那種事非長久之計,最終得找個好男人定下來,她不為她打算還能指望誰,難道要她隨便找個海盜湊合?

  「好男人在哪裡?姨婆你別費事了。」干麼一直扯她頭皮,很痛呐!

  梅樂蒂挖了一坨護發霜往她發上一抹。「好男人到處都是,就看你合不合作。」

  嗯!挺香的,是茉莉花。「別想把我改造成你心目中的理想淑女,我太野了,你肯定會失望地大呼上帝救命。」

  「胡說,瞧你這臉蛋多迷人,小嘴多討人喜歡,只要你不從中搗蛋,嚇走上門的男人,我相信你會是最受歡迎的淑女。」

  再打扮打扮勻些粉,穿上得體的華麗禮服,誰說她的小公主不是舞會上最搶眼的淑女。

  難喔!她才不要成為婚姻市場的待售品。「姨婆,你想有幾個人敢與海盜為伍。」

  有兩種反應,一是拔槍相向,一是拔腿就跑,絕不會有第三種結果產生。

  「噓!小聲點,你就不怕上絞刑台呀?」老是口沒遮攔。

  沙琳娜嘻笑地不當一回事。「那得他們先捉到我再說,空蕩蕩的繩索八成腐了。」

  吊不成有九條貓命的她。

  「別給我嘻皮笑臉像個小無賴,你就不能讓我安安心心好多活幾年,這雙手原本該是細皮嫩肉的。」她卻磨得滿是細繭。

  叫人看了心疼,恨不得多用幾瓶上好油霜綿膏滑嫩她的小手。

  「唉聲歎氣就不像姨婆你了,開開心心大笑嘛!反正我是野慣了,當起淑女也沒三分樣。」她撒嬌的摟著梅樂蒂,一副惹人憐愛的模樣。

  「少裝可愛了,你這性子我還會不了解,只要你肯定下心安靜幾分钟,女王都會贊揚你是英國淑女楷模。」瞧!她就是太好動了。

  連穿個衣服都不肯安安份份,扭來扭去活似衣料會扎人,兩條人魚腿東晃西搖沒一刻停止。

  「我要是安靜得下來就不是我了,你知道我最討厭束縛了。」她嫌棄地把束腰踢到窗外。

  「你……你這孩子越來越不聽話了,女人家的貼身衣物若讓男人瞧了多難為情。」梅樂蒂連忙走到窗邊,低喚底下的女僕將束腰撿回來。

  現在的仕女哪個不把腰束得越細越好,唯獨她老是作對地穿著寬松男裝走動,沒個分寸地任由細腰變粗,根本體會不到她的用心良苦。

  明明是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卻不愛打扮,一天到晚素著一張臉和一群野男人鬼混,還弄得人心惶惶生伯出海遇上他們。

  哪有女孩子跟人家做什麼海盜,喊打喊殺地不象話,規規炬矩讀書識字不好嗎?偏要從事令人愁白銀絲的危險行業。

  「姨婆,你別念了,我耳朵長蟲了。」吐吐丁香舌,沙琳娜勉強地穿起低胸連身長裙,兩腳不停的踢著小矮凳。

  因為她真的很不耐煩,光是泡個玫瑰浴就耗去兩個小時的時間,然後還得和她最厭惡的女性服飾進行拉鋸戰,看能不能少穿一件。

  今年的夏天較往常熱,以往的此時她若沒出島劫掠,必定是流連在月牙灣的暗洞裡,讓涼涼的海水平息她體內的燥熱。

  在島上她愛怎麼穿就怎麼穿,沒人敢多說一句,可是一遇上母性堅強的梅樂蒂姨婆她就束手無策,光是喋喋不休的口水就足以淹沒她。

  現在她最擔心的是該如何走路才不致跌倒,否則那三個手下准會一路笑回月光島,大肆地宣揚她的丑態。

  「就愛瞎說,這頭漂亮的發就編成辮子吧!我記得有條不錯的緞帶……」放哪去了?

  「緞帶?」天呀!殺了她還比較快。

  「你等等,我回房裡找去。」她系起來一定很可愛。

  「好!我等。」漾起甜美的笑容,沙琳娜的手指在背後做了個交叉動作。

  她會等才怪,真系上緞帶她這輩子就別見人了,又不是初級班的小女生,天真活潑地甩著系緞帶的辮子上學。

  所以梅樂蒂一出房門,她二話不說的翻陽台逃走,行動敏捷不因礙事的長裙而有所遲疑,貓似的輕盈由二樓躍下,裸足走過一片如茵草地。

  她有更重要的事待辦,滿船的貨物得找個好買家脫手,她不想在倫敦待太久,不然准會被姨婆給賣了。

  而且還有個討人厭的「他」,早些辦完事早些離開,否則和上流社會的貴族牽扯太深容易出事,要較量到海上去,她一定奉陪。

  走過的榆樹上有頭咕噜咕噜的貓頭鷹在「沉思」,她壞心地丟了一塊石頭吵醒牠,心情愉快地邁開大步,管他文不文雅,開心就好。

  反正太陽永遠自海平面那端升起,亦從海平面消失,身為海的女兒該隨遇而安。

  狂風巨浪擊不垮她,還怕人世間的險惡嗎?

  才這麼一想,沙琳娜一不小心踩到裙角往前一撲,整個人可笑地親吻眼前大地,她嘟嚷地拔草出氣,一翻身面向白雲藍天。

  蓦然,她自覺好笑地揚聲大笑,笑聲清脆如山谷回蕩的風鈴,讓人不自覺地感染她的快樂。

  「看來你很能自得其樂,我狼狽的小野貓。」

  一道黑影遮去了頂上的陽光,不急著起身的沙琳娜倒看一張稜角分明的臉,一時之間竟想不起在哪裡見過這個男人。

  由下往上看是一張嘴兩個鼻孔和兩道濃眉,發色不明近乎黑色,質料頗佳的長褲下是一雙黑得發亮的純手工牛皮鞋,應該滿有錢的。

  直到黑影逐漸移向腳邊,她順著那雙長腳往上瞧,心頭怦地猛然一驚,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  天打雷,人打鼓,怎麼倒霉的事全讓她一人包了,難道魚上了岸注定渴死,不然她好端端地躺著曬太陽怎也會撞鬼。

  真是壞事做多了會鬼擋牆,好不容易有的好心情全被他搞陰了,上頭是朗朗晴空,而她心裡卻在下雨,霉得想殺人。

  「貓兒的爪子不利了嗎?還是舌頭被吻走了,難得見你懶洋洋的神情。」

  什麼難得,前後他們不過才見過三次面,根本還是陌生人。「我在作夢,我不認識這個人,他是幻覺。」

  「要我再次自我介紹嗎?」貓兒變鴕鳥了,把頭埋在沙裡便以為可以視而不見。

  「你滾開,別來破壞我的好心情。」好討厭的笑臉,真想扯下來做水燈。

  最好飄到大海中央往下沉,從此兩不相見。

  「脾氣還是一樣的糟,真該有人來磨磨你。」那人非他莫屬。

  不理會沙琳娜的白眼,心情正佳的桑德利亞眼底噙著笑,不嫌髒地往她身側一坐,俯身低望想將他剉骨揚灰的小野貓。

  他還在想該上哪裡找她好,誰知上帝已為他作好決定,不費吹灰之力就見到她。

  不知是他的錯覺還是陽光太烈讓他失去判斷力,她似乎比上一回更美了,純真的野性融合優雅的性感,使她更具誘人的魅力。

  如果她不跌倒的話,確實是優雅的淑女,可惜貓性難改。

  「你笑什麼笑,沒見過人躺著曬太陽嗎?」真希望手上有一把刀,狠狠地插入他心窩。

  免得糾纏不清惹她心煩。

  「是沒見人跌得這麼理直氣壯,身一翻還能放聲大笑。」看在他眼裡是錯愕,忍不住泛開一肚子笑意。

  也許是太陽曬的,她雙頰微紅的瞪向他。「嘲笑別人是件失禮的事。」

  可惡,居然被他瞧見,她近來一定犯煞。心裡嘀咕著的沙琳娜生氣的想。

  「由別人口中說出或許有幾分說服力,但是你這只不乖的小野貓真懂得何謂失禮?」桑德利亞不自覺的伸手撫弄她烏黑的長辮子。

  「別亂摸。」她坐起身拉回辮子往後甩。「我是不懂禮節,所以你最好離我這野人遠一點。」

  當她需要那三個人的時候,一個個不曉得窩到哪裡逍遙,放任她和危險人物在一起,也不想想她是否有空陪他玩幾招。

  都來了兩、三天,該辦的事還沒辦,不該碰上的人偏偏三番兩次的冤家路窄,她真是讓他們太松懈了,沒把頭兒當一回事。

  待會非叫過來斥喝一番不可,讓他們明白當家做主的是誰,別一上岸就成了懶骨頭。

  「可是我對野人特別感興趣,你說該如何是好?」手一伸,桑德利亞很自然地取下她頭上的草屑。

  綠眸為之一閃,沙琳娜偏過頭避開他的觸摸。「野人的說法是去死吧!不過我的心地善良,建議你循原路走出去。」

  不管他為何出現在此,她都不想成為他追捕的獵物。

  「你在替這家的主人趕客人?」雖然他找的不是她,卻是一意外之喜。

  她的獨特確實讓他難以忘懷,每當一個人靜下來的時候總會失神地想到她,猜測她身在何處,正在做什麼事,是否記得他。

  打從他有記憶以來,鮮少有人能占據他的思緒,他一向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。

  而她卻成為那個例外,不請自來地盤旋在他腦海裡,越想抹去她的容顏越是清晰,彷佛近到抬手可觸,讓他有了一絲苦惱。

  搞不清楚是什麼感覺,就是很想再見到她,以絕對的優勢占有她,也許那樣他就不會掛記在心上老想著她。

  「要找主人請便,恕我不便招待。」拍拍裙子,沙琳娜作勢要起身。

  桑德利亞笑笑地握住她手臂阻止她離開。「你很怕我?」

  她冷嗤一聲地坐回原位。「小心風大閃了舌頭,我看起來很怕你嗎?」

  這世界還沒什麼值得她畏懼的。

  「不怕為何一見我就想走,難道做了什麼虧心事?」嘴角一勾,銀灰色眸子轉黯。

  「就算做了虧心事輪得到你來聲討嗎?原則上我對不熟的人一向沒好臉色。」

  她劃下界線表示是他越界。

  他低下頭狀似檢討自身的缺失,隨即眉一揚的斜睨。「怎樣才叫熟?」

  「嗄?」她被問倒了。

  她根本不想和他「很熟」,甚至最好是壁壘分明,能不要有交集最好不要,她干麼多事地和他攀上關系。

  「就從你的名字開始吧!相信你不至於膽怯得連名宇都不願告知人。」捉住了尾巴還怕她跑遠嗎?

  靈眸一睜,沙琳娜不上當地拍開他愛作怪的手。「去問上帝吧!」

  只有死人才上得了天堂。

  「啧!真潑辣,令人期待你在床上的表現。」是否如她的性子一般火辣。

  一想到她飛散的發平鋪雪白大床,勻稱的麥色肌膚因他染上薄汗,胸口的火不由得滾燙,延燒到他身為男人驕傲的部位。

  「盡管作夢好了,我只會在床上謀殺男人。」一刀割過,干淨利落。

  這一次桑德利亞沒阻止她,隨著她起身緊跟在後,她不肯說出本名總有人替她開口,他有耐心等那一刻到來。

  兩人並肩走在草地上,在旁人眼中是一幅唯美的畫面,清靈女子與狂狷男子的對比多麼強烈,讓人想再年輕一回,重享戀愛的滋味。

  但是在梅樂蒂看清男人的長相之後反而皺眉,一臉不放心地朝兩人走去。

  「小伙子,你該不會是來誘拐我的小公主吧?」她笑聲爽朗卻帶著告誡,要他別伸出魔掌。

  桑德利亞禮貌性的一欠身。「日安,夫人,近來身體可好?」

  「目前還不錯,如果你不做出讓我傷心的事,相信三十年後我還是這麼健康。」

  最該防的就是他。

  「夫人好生幽默,不介意介紹這位淑女讓我認識吧?」他的態度恭敬有禮,著實令人拒絕不了。

  「我姊姊的孫女琳娜,姓沙,是東方人,個性很保守的。」意思是別來招惹她。

  他很想笑地輕咳一聲。「呃!我了解,保守的東方美女。」

  一個在大街上和男人大打出手的女孩若稱得上保守,相信世上人人都是聖人。

  「丫頭呀!這位是浪蕩成性的格萊斯頓侯爵,有事沒事都給我離他遠一點。」被他沾上絕沒好下場。

  沙琳娜乖順的一笑,「是的,姨婆,我『絕對』會聽你的話。」她求之不得。

  就伯他不死心老來糾纏,趕都趕不走。

  眸色一谑,桑德利亞邪氣地搓搓下颚。「夫人,你讓我的心都碎了,我有那麼壞嗎?」

  「你是不壞,可卻是每位為人父母都頭疼的人物,尤其是家中有年滿十六歲女兒的父母。」他是天生的浪子,女人一個接一個從下間斷。

  「夫人,你傷了一位年輕男人的心,我在你心目中真是如此不堪?」他做出一個備受打擊的神情。

  一向善良的梅樂蒂心一軟,輕聲的安慰他。「你是個好孩子,被你愛上的女人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。」

  而不被他愛上卻愛上他的女人,注定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。這句話她含在口裡沒說出來。

  「你不希望琳娜小姐成為那位幸福的人?」他看向一臉不以為意的綠眸佳人,心裡隱隱得意。

  即使她不說,他一樣得知她的名字。

  「年輕人,你大概忘了自己已訂婚了,幸運的人應該是安德裡斯家的雪倫小姐。」她的耳朵還靈光得很,不致錯過他的喜訊。

  頭一回感到失策的桑德利亞有些懊悔太早將消息散播出去。「沒結婚前,人人有權追求真愛。」

  「但不會是我的小琳娜,她不適合你。」他們兩人都太傲了,只會互相殘殺。

  尤其是她的海盜身份……唉,不適合呀!

  「夫人,你狠心截斷你親愛繼子的希望?」他卑鄙地動之以情。

  梅樂蒂微笑地望向疼愛的小孫女。「忘了告訴你,這位年輕人是我第三任丈夫的獨子。」

  「喔!」沙琳娜甜甜的一笑,一抹詭谲躍入眼中。「那我是不是該稱呼他一聲叔叔?」

  論輩份來說應該稱呼舅舅,可是再嫁的梅樂蒂已和他沒有半點關系,所以長一輩的事實下喚叔叔是最洽當的。

  「叔叔?!」她竟敢……

  桑德利亞的表情是扭曲的,似在考慮要不要掐死她。

  「叔叔,以後勞你多照顧了,可別對小侄女有非份之想。」她表現出淑女的溫婉,輕拉裙擺行了個禮。

  「你……」他氣得臉都綠了,面對她眼裡的惡作劇無能為力。
作者: wint    時間: 2008-7-31 12:17 PM

第五章


  泰晤士河,碼頭工坊。

  陰暗的七號碼頭邊有座停放貨物的小倉庫,數道人影在倉庫中晃動,氣氛詭異而陰沉,輕搖的煤油燈散發難聞的氣味。

  汽笛聲由遠處傳來,驚擾不了對立的兩方,堅持和懷疑成強烈對比,沒人願意先開口終止這場凝窒的對望,彷佛是無聲的角力。

 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,其中一方的老大額頭布滿冷汗,不知為何悶熱的空間越來越冷,好像手持巨鐮的死神正朝他一步步逼近。

  又過了一會兒,他終於忍不住的揮汗,口氣多了一份遲疑。

  「小姐,你不要和我開玩笑了,這麼大筆的買賣怎會由你出面?」真怕有問題。

  撫撫心愛寵物的羽毛,沙琳娜語氣很輕的說:「老格林生病了,我只好代他跑一趟咯!」

  「他生什麼病?」問仔細一點比較保險。

  「誰曉得,上吐下瀉下不了床,我看是剩下一口氣硬撐著。」她沒好話的詛咒著。

  好好的一個人突然問病了,該頭疼的人是她,平白多了件事上身她比任何人都心煩,有些後悔不該搶了這批茶葉。

  可是事到臨頭不管不成,她手底下的人個個是老粗,空有蠻力無謀略,要他們來談生意,恐怕是松鼠叼栗,讓人一口吃干了。

  不得已的情況下,她只好親自出馬,帶了三名親信便上了岸,依照老格林的方法找上地下東家。

  可她的年輕是一大阻礙,再加上她的性別,想要獲得別人的信任是難了一些,畢竟這是男人的世界,真要一口氣成交,她也會懷疑對方居心不良。

  但是難字對她而言形同廢字,「說服」人的本事她稱第一大概沒人敢來搶,她會和他好好的談談。

  「你有什麼憑證證明你是老格林的人?」口說無憑,眼見為實。

  「我,就是證明。」老格林的人?哼哼!說反了吧!

  這……「在商言商,干我們這行也是冒了極大的風險,如果你沒法證明自己的身份,我們這筆交易很難成交。」

  「是嗎?」沙琳娜眨眨天真的大眼,一步一步朝他走去。「我兄弟好像不同意你的多心。」

  「什麼兄弟……」他原本是擔心她身後三個男人發狠,沒想到真正狠絕的是始終掛著笑的年輕女子。

  「你說能不能商量呢?」她左手一送,陰暗地面滴落幾滴紅色水珠。

  唔!他吃痛的一哼,冷汗流得更快。「可……可以,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。」

  命在人家手上他敢說個不嗎?只要進個三寸他的小命就沒了。

  「對嘛!有商有量才能做好生意,千萬別欺我年紀小不懂事哦!」她笑咪咪地拍拍他胸膛像是壓驚。

  「不……不敢,小姐是做大事業的人,我哪敢欺你半分。」好可怕的女孩,怕是一方人物。

  不敢輕舉妄動的中間人笑得很辛苦,明明痛得要命還得虛與委蛇,言不由衷地應付。

  「小本生意嘛!混口飯吃。」沙琳娜眼神一使,卡謬丟下一包茶葉方便驗證好壞。「讓你的人去瞧瞧貨的品質,免得價碼談不攏大家都傷心。」

  「呃!是。」他動也不動地一努下巴,要手下代他檢視。

  因為他一向親力而為不太相信別人,因此那手下遲疑了一下才走上前,以刀子割開袋子,拿了一撮到他鼻前,不明了他為何低聲下氣地任人擺布。

  「如何,還不錯吧?」嗜茶的祖母都說是極品,可見價錢不難商量。

  說實在話,他緊張得聞不出味道。「茶香十足,是上等貨。」

  「吃得下嗎?」她施壓地將刀子往下一寸,逼得他連連點頭。

  「吃得下,吃得下,你有多少貨我都收,絕對不會讓你失望。」吃不下也得硬撐,他可不想把命玩掉。

  他的反常舉止讓一干手下納悶下已,猜不透老大今天為何特別爽快,沒有一絲為難地全盤接收,甚至沒問數量有多少。

  隱身黑暗的男子同樣皺起眉,不解他突然變軟弱的原因出自何處,莫非是瞧上她的姿色?一臉不明的怒意發自胸口。

  「那價錢方面……」沙琳娜的微笑很美,美得令人心驚膽戰。

  中間人已經笑不出來了。「我得和買主……呃!研究研究。」

  「多久可以回我消息?」她將刀子抽出來一些,讓他知道要一個人命喪當場有多麼容易。

  「七……七天……」嗯!他聽得到刀子割肉的聲音。

  她靠近地朝他呼氣,「女王」的尖喙近到他鼻頭。「我沒什麼耐心,就三天吧!」

  「呃!好,三天,沒問題,我會盡快和買主連絡。」非常的快。

  「記得喔!別占我便宜,要是價錢令我不滿意,我可是會很生氣。」她嘟起小嘴像是愛玩的小公主。

  「呃!我……我會盡量……」要命,他怎會碰上這個女煞星。

  「不是盡量而是絕對,不然我一發起火來,你的生意就不用做了。」她看似純真的眼忽然閃過狠厲,嚇得他話都說不出口。

  魔……惡魔,她是……魔之女。

  沙琳娜恢復甜美的笑容輕逗肩上的貓頭鷹。「看來你十分了解我的原意咯!三天後再來找你聊天。」

  「是……我會把錢准備好……」反正錢是金主的,他只負責傳話。

  「那麼我先走了,很高興認識你。」她將唇印印在指尖送上他微顫的唇,順手收回刀子。

  中間人松了一口氣地按住傷口,往後退兩步地發問:「這次銀鷹搶了不少貨吧?」

  她綠眸一眯的故作天真。「什麼鷹不鷹的,這世上有銀色的鷹嗎?我倒想捉只來玩玩。」

  「老格林不就是銀鷹的手下,你怎麼會不認識銀鷹?」命要顧,錢也要顧。

  「誰說老格林是什麼鷹的手下,他不過是個投機客,和你我一樣貪心。」咯咯笑聲輕得悅耳,她像一陣微風走得悄然,帶走了窒人的寒意,氣溫驟然回到原來的悶熱,潮濕的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玫瑰花香。

  體力不支的中間人虛軟地往木椅一癱,心驚才剛壓下,另一道嚴厲的男音讓他背脊一挺。

  「為什麼?」

  為什麼,真是好問題。他苦笑的回答,「爵爺,你得付我雙倍的價碼。」

  因為事成之後他得找個地方躲藏,否則他怕沒命花這筆錢。

  「你什麼也沒有探聽到還敢開口訛我。」他膽子倒是不小。

  「你沒瞧見她的狡猾,我出其不意的一問她竟能處之泰然。」他並不能確定老格林是否是銀鷹的手下,那家伙的口風很緊。

 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老格林和銀鷹必有所牽連,每回他出賣的貨物皆是剛遭銀鷹掠劫的貨,因此八九不離十是同伙。

  但是那女孩太精明了,連想都不想的一口否決,讓他無法從中套出話來,實非他之過。

  他低笑地像是寵溺的道:「有聽說不狡猾的貓兒嗎?她讓人驚奇連連。」

  由黑暗中走出,受海軍所托設陷阱捕鷹的桑德利亞閃著詭谲眸光,他非常驚訝會在這種地方遇見她。

  而且和銀鷹有關。

  「爵爺認識她?」

  「嗯!一只爪子很利的野貓,真希望她不是銀鷹的黨羽。」吊死她太可惜。

  一幕環頸的景像忽地晃過眼前,他竟覺得心痛,不願她是其中之一。

  「我見識過她的爪子了,她差點要了我的命。」中間人放開壓住傷口的手,鮮紅的顏色令人怵目驚心。

  一陣驚呼隨即響起,手忙腳亂的手下趕緊找來干淨的布為他止血。

  「原來……」他低吟了一下,發出不可置信的笑聲。「她真是野呀!」

  難怪呈現一面倒的奇景,他還以為居中牽線的人迷上她的美貌,結果是簡單不過的答案,她牽制了中間人,完全控制全局。

  他的確低估了她的能力,她不僅僅是只野貓,而且是有智慧的野生豹,懂得先發制人以達到目的,她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對手。

  而他體內的熱血正在沸騰,使他更想得到她,不計一切代價。

  即使傷痕累累,勝利的果實仍然甜美,叫人不甘心放手。

  追獵,他的小母豹。

  永不放棄。

  ☆☆☆

  此時,走出七號碼頭的沙琳娜忽然停下腳步。

  「怎麼了?」

  阿賽亞眉頭一蹙的望向倉庫方向。「裡面還有其它人在。」

  「你去跟蹤看看,看誰想為難銀鷹。」她不遲頓,豈會感覺不到那波暗潮的流動。

  多少次她以第一直覺帶領手下遠離危險,這次亦不例外,她早有所察。

  「是。」

  阿賽亞倏地消失,追蹤和跟蹤是印地安人的專長,來無聲、去無息,全然的安靜。

  「密爾頓,你回船上告訴其它人分三班警戒,一班休息,一班看守貨物,一班可上岸找些樂子,不過三天後都得給我待在船上寸步不離。

  「還有,不許鬧事,不許喝太多酒,也不許多話,貨卸了之後就准備回航。」

  「那食物和民生用品呢?」島上的存糧並不多,全依賴這次添購。

  「繞到普利茅斯再買,倫敦不宜久留。」她有預感會有事發生。

  「你是擔心有人會追捕銀鷹?」她更危險,應該先回月光島。

  沙琳娜眼神斂了斂,發出智慧之光。「三天後的交易由你和阿賽亞負責,取到錢立即回到船上,若天亮前我沒與你們會合,不要遲疑馬上出港。」

  「頭兒你……」密爾頓因一時關心而失言,忘了該叫她小姐。

  幸好沒人發現他的異狀。

  「相信我,我不會有事,你們這群沒心沒肺的惡徒沒我還活得下去嗎?」她打趣地笑睨著。

  「好吧!我會把你的話傳給大家。」至於做不做則看大家的意思。

  他們不會拋下她的。她是他們的頭兒,一船之主,海盜們信服的全能領袖。

  「記住,不要回頭。」很強烈的感覺令她不安,讓她必須一再強調。

  風,是帶著海洋的味道。

  泰晤士河的水漾著藍天的顏色,似乎有一股騷動正准備竄破雲霄。

  天意是不可預測的。

  一朵烏雲逐漸靠近中。

  ☆☆☆

  像是一場荒謬的鬧劇,被迫穿上一襲宮廷禮服的沙琳娜不敢大口喘氣,她怕一個呼吸繃裂緊身衣,始終維持平順的氣息。

  她根本不想出席這個舞會,眼前爭奇斗艷的畫面著實可笑,人人戴著假面具應酬敷衍,她看不見一絲真心。

  都是姨婆聲淚俱下的求她,說什麼要為她爭一口氣一定要來,否則她無法立足倫敦社交界,早晚被人一腳踢出倫敦。

  雖然姨婆的話有點誇張,但是念在今晚是她停留倫敦的最後一夜,也看在姨婆疼愛她的份上,她只好勉為其難地當起東方公主。

  反正處在虛偽的世界處處是謊言,不差她一個,能讓姨婆高興一回也好,免得她的不告而別傷了老人家的心。

  瞧這一室的歡樂,她卻只想時間快快流逝,她想念月光島的月色,難忘月牙灣的白色沙灘,以及數以萬計的可愛海蛇。

  大自然的海濤聲才是她喜愛的樂章,徐徐海風是無聲的舞曲,她在海裡翻躍泳舞著,魚群們是她最佳的舞伴……

  「我的小公主呀!好歹你笑一笑嘛!別繃著臉好像來參加追悼會似的。」要笑呀!

  梅樂蒂不滿的抱怨讓她好笑的一露齒。「我是來追悼貴族榮譽的死亡。」

  「一張嘴盡在胡說,瞧你多受歡迎,姨婆要年輕三十歲肯定嫉妒你。」她開懷地和老朋友打招呼。

  剛說完這話時,又有三名貴族打扮的年輕人爭著來邀舞,沙琳娜的回應一律是腳痛無法盡興而予以婉拒,冷冷淡淡不給任何人機會。

  「今晚第三十二位年輕人,你干麼拒絕別人的邀約?」真是可惜,林姆子爵的為人挺不錯的,而且品格高尚。

  「我腳痛。」沙琳娜用扇子遮住半張臉,俏皮的眨眨眼表示她沒興趣。

  「你這丫頭再給我睜眼說瞎話試試,你哪只腳痛了?」根本是一派胡言。

  「兩腳都痛呀!如果再不把高跟鞋脫了,我的腳遲早廢了。」她開玩笑的說。

  其實還好,平常穿的馬靴、長統鞋都是高跟的,她照樣跑跳自如毫無不便,因此腳上這雙玻璃鞋並不會影響行動。

  只是她不願成為花蝴蝶滿場飛,跟著一個個愛慕的陌生人有肢體上的碰觸,她一向不喜歡表裡不一的英國人,太做作了。

  答應出席舞會不代表她必須跳舞,腳痛是最好的借口,她相信若不是母雞天性的梅樂蒂姨婆老是跟前跟後,那些虎視眈眈的餓狼早一舉撲上來了。

  「你呀!就愛跟我唱反調,今晚就數你最風光了還不肯把握,滿場的男人都為你傾倒。」她與有榮焉。

  沙琳娜神秘的一笑,讓披肩滑落一半。「你想我要不要准備嗅鹽讓他們好過些。」

  「少作孽了,你沒一次聽話。」她保護性的替她拉好披肩,瞋怪中仍帶著一絲寵溺。

  她真怕有人一口氣上不來,當場鬧出悲事。

  明明准備好一套端莊合宜的白色禮服,上頭還縫了十來顆水鑽,腰間是白玫瑰造型的彩帶,襯上專程打造的黃金花冠,她應該是全場最純真的小公主。

  偏偏這丫頭臨出門才搞花樣,不知哪弄來的寶藍色希臘式長袍禮服,下身開衩到幾近大腿根部僅以薄紗裝飾,若隱若現的風情簡直叫人瘋狂。

  而這還算好的,只要她不亂走動不致引起一陣抽氣聲,就擔心她把披肩取下露出全裸的背,頸後那條小繩帶恐怕支撐不了衣服的重量往下滑。

  到時場面不大亂才怪,她這老太婆不被擠到一旁,也會讓這群年輕人煩死,說不定他們會為了爭歡而大打出手呢!

  「人家為你做足了面子,你不是說不來會丟臉。」她扭曲實情地假意非常體貼。

  梅樂蒂怪責的一笑。「我是帶你來獻寶,你卻給我要起把戲來,不能讓我安一下心嗎?」

  「你的心還在,你不覺得我已經讓你討足了面子?」她的出現便是全場的焦點。

  她知道自己很美,而且懂得利用自身的美麗造成混亂,使其它人黯然失色。

  「說得也是……呃!我是說你太招搖了,人都還沒來用不著玩得太認真。」真是的,害她差點說溜口。

  無聊的打了個哈欠,沙琳娜注意著時間的流逝。「姨婆,需要因賭氣而犧牲我嗎?」

  「你說那是什麼話,人家當面丟請柬說我生不出漂亮女兒,你不來幫我出口氣怎麼成!」她就是咽不下那份羞辱。

  「然後要我勾引別人的未婚夫好氣死主人?」沙琳娜好笑的一睨梅樂蒂漲紅的臉。

  「呃!那是……那是……呃,他也沒那麼好勾引……」她怎麼有被小輩取笑的感覺,好像她做了一件傻事。

  「我記得你還一再警告我別靠他太近,怕我被浪子傷了心。」羽睫低垂,她似笑非笑地噙著一抹邪魅。

  就因為人家的未婚妻是當初拋棄姨婆,另娶貴婦的第一任丈夫最疼寵的女兒,所以她便要爭一口氣讓前夫灰頭上臉,最好也讓貴夫人氣得下下了台。

  這手法有點幼稚,活像小孩子爭糖吃,拿人來當游戲籌碼一報當年之仇。

  人上了年紀難免孩子氣重,凡事愛爭長論短,縱使看似樂觀開朗,也難以釋懷年輕時的舊怨,人家隨便一激就忍受不了要和人一別苗頭。

  比較倒霉的人是她,淪為報復的工具還得親近她最討厭的家伙,簡直是一場惡夢。

  「此一時彼一時,我曉得你不會愛上他才敢開口,反正該有人教教他尊重女性。」她可是有十足把握,小琳娜對桑德利亞的厭惡有目共睹。

  原本她還擔心那小子會誘拐她的小公主,沒想到他是長年吃魚卻被魚刺梗了喉,連連被拒於門外討不到半點便宜,她才安心地松了一口氣。

  畢竟是捧在手心上的心肝寶貝,哪捨得她受人欺負傷了心,能看清那小子的企圖是最好,真正的好男人還排隊等她挑呢!

  不以為有錯的梅樂蒂暗自高興著,一想到康莉氣得鐵青的臉,更認為她這趟走得值得。

  「美麗的小姐,可否請你跳支舞?」一位風度翩翩的男子充滿傾慕之意的上前邀舞。

  和前面三十二位追求者一樣的下場,沙琳娜眨起純真大眼一臉惋惜的說:「我腳痛。」

  「那你要不要喝杯飲料,我樂於為你服務。」他輕握起她的手,在手背上落下深情的一吻。

  惡心。「我不……呃!好吧,麻煩你。」

  原本要「溫柔」拒絕的語氣一轉,她放下遮臉的扇子對他展顏一笑,當場引來更多愛慕的眼光。

  「丫頭,你在搞什麼鬼?」怎麼突然反性了?

  沙琳娜使使眼神一瞟。「你的目標來了,我不該表現表現嗎?」

  忽覺不妥的梅樂蒂有點想打退堂鼓,望著被眾人簇擁的那對俪人,她有很深的罪惡感,好像硬是拆散人家的美滿幸福。

  可是一看到康莉驕傲的勝利神色,一口氣便由胸口提了上來,她就不信琳娜會輸給木讷無趣的小書呆雪倫。

  「去把他搶過來,姨婆給你當靠山。」她非把那女人的臉皮扯下來不可。

  沙琳娜微笑地拍拍她的手,要她稍安勿躁。「姨婆,游戲的好玩處在於自投羅網,與其我們前去,還不如讓對方自動過來顏面無光。」

  「嗯!說得有理,你要怎麼做?」還是她的小公主聰明,沒去自討沒趣。

  「姨婆,你看著好了,『劫掠』可是我的專長。」還怕搶不過人家嗎?

  在海上爭狠斗勇她何時輸過,要起計謀她一向高人一等,出其不意地攻擊,方能一舉奪下滿船的戰利品,硬碰硬只會損兵折將。

  領著一群惡鬼似的手下是需要要要心機,不夠聰明早晚被他們撕吞入肚,她自有一套駕御方武。

  而男人的劣根性她還算有點概念,在有著一堆粗漢子環境長大的她,不難了解何謂看得到吃不到,越是到不了手的挑戰越是叫人難以放手。

  就像她面臨一船的財富無法不動心一樣,不管前方有多少險阻,非要弄上手不可,即使明知危險潛伏仍要放手一試。

  是自我挑戰也是海盜的天性,掠奪的心人皆有之,就看膽子夠不夠大。

  「琳娜小姐你的酒,我有榮幸成為你的朋友嗎?」端了酒回來的男子顯得十分興奮,不停的咧嘴笑著。

  她接過酒再度天真地嫣然一笑。「你不是我的朋友嗎?」

  意思是他們早就是朋友了。

  男子高興得快握不住酒杯。「敬你,我美麗的東方玫瑰。」

  「謝謝,我高貴的紳士朋友。」舉起杯,沙琳娜故作有情地輕啜一口。

  像是無意中舉高了,羊毛披肩不經意地飄落地面,她微呼的旋過身欲拾起,飛揚的烏絲如黑夜中最美麗的軟緞輕輕一甩,那份屬於東方人的神秘立即擄獲所有人的目光。

  包括一直注視著她,心口兜滿怒火的桑德利亞。

  打一進門他就目不轉睛的盯著她,恨不得伴在她身邊趕走不識相的上流人渣,一路護花到舞會結束為止。

  可惜他身不由己的必須擔起別人未婚夫的角色,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個懷有企圖心的男人朝她靠近,迎接她燦爛如花的笑容。

  一股暗自衍生的嫉妒在他尚未發覺時抽芽生根,緊緊攀附在心的四周逐漸茁壯,慢慢成為一處陰影。

  蓦地,銀灰色雙瞳往下一沉,不明的紅光流竄在微眯的眼眸中,他突然有殺人的沖動,第一個目標是膽敢裸露自己的小母豹。

  他完全沒有察覺自己做了什麼事,看不見也聽不到未婚妻訝異的低喚,以及准岳母揚高的阻止聲,在眾人的目光下走向焦點聚集的位置。

  然後他彎下腰拾起粉藍色披肩。
作者: wint    時間: 2008-7-31 12:17 PM

第六章


  「我想這披肩是你遺落的。」

  沒問過她的意願,臉色微沉的桑德利亞將披肩往她肩上一披,隨即手指靈巧地拉攏兩側打個死結,以防它再次「不慎」滑落。

  他沒發現自己的行為舉止多麼理直氣壯,好像一位體貼的丈夫隨時關心妻子的需要,怕她著涼地順手理理她的衣服,拉高幾乎遮不住大半胸脯的繩帶重新系緊。

  一旁的耳語根本不在他在乎的范圍內,探測的目光更是入不了他的心。

  此刻他的專注只在眼前神情充滿狡黠的女孩身上,他最想做的一件事,就是帶她離開狼蹤遍布的地方,用厚實的毛毯包裹起她的美麗不讓他人瞧見。

  不可思議地,她一次比一次美麗的容顏竟深深地控制他的意志,叫他無法移開視線只想看著她。

  那是一種說不出的著魔,無法以言語來形容,單是凝視那雙水綠色的眼瞳,整個靈魂便仿佛要被吸入一般,難以自拔地沉溺其中不願自救。

  她怎麼可以美得如此無瑕?即使他明知她是帶著血腥而來的地獄使者,但是這一刻他眼中所見的卻是發著光芒的天使。

  這份美應該被收藏而不是公諸於世,純白的羽毛是她唯一的衣裳。

  他迷失了。

  「夜安,爵爺,謝謝你的善良。」行了個完美的宮廷禮,沙琳娜的表現宛如高貴的英國淑女。

  優雅而恬靜,面上始終維持著淡而疏離的微笑,仿佛是一朵嬌艷的稀世玫瑰,散發出雅致的光華,讓人不由自主地不願輕亵她。

  在眾人眼中她是真正的高雅淑女,舉手投足間無一不優美,淺淺的一颦一笑牽動著所有人的目光,男戀女妒地渴望擁有她或成為她。

  不過眉頭緊鎖的桑德利亞反而不能接受這樣的她,他知道這不是真實的她。

  「我似乎聽見你的諷刺,你曉得我並不善良。」他不掩飾邪惡的本性。

  「爵爺真是愛說笑,你怎麼自己不善良呢?」她面露不解地圓睜迷人雙眸。

  「我允許你喚我的名宇。」那句「爵爺」聽來十分刺耳,令他大為不快。

  「不好吧?我們又不熟。」她很無辜地掀掀長睫,狀似天真的為難,不識何謂險惡。

  「格萊斯頓侯爵閣下,請你不要獨占我們美麗的琳娜小姐。」先前殷勤端酒的男子自诩是護花使者,將沙琳娜護於身後。

  一旁的愛慕者同樣發出正義之聲。「爵爺,你的女人夠多了,不要再亵渎我們純潔的公主。」

  「獨占?亵渎?」桑德利亞邪佞的一笑。

  「她不屬於你,你別癡心妄想了。」第三道聲音明顯多了一絲怒氣。

  「呵……你們以為我得不到她?」低沉的發出令人心寒的笑聲,桑德利亞以倨傲的神情一睨多話的男人。

  沒人看出他胸腔累積的憤怒即將爆發,除了挑起戰火的那簇小火苗。

  他不喜歡她偽裝的優雅,痛恨她嘴角微掀笑意迷惑眾人,更難以忍受她對每一個男人都親切以待,唯獨對他保持疏冷的距離。

  而現在他眼中的風暴來自那只搭上她肩膀的手,滿腹的烈火灼灼燃燒,燒得他喉嚨干澀無比,想大聲咆哮,宣示她的主人是誰。

  殘存的理智卻鎖住他微苦的舌尖,他努力地抗拒奪她入懷的沖動,他必須冷靜的運用智慧讓她屬於他?

  「你當然得不到她了,小伙子,別忘了你是有未婚妻的人。」笑呵呵的梅樂蒂一指他身後臉色變得難看的安德裡斯一家人。

  就說她的小公主魅力無人可擋,這會兒下就大大地為她出口氣,讓康莉沒法神氣地嘲笑她是下不了蛋的母雞。

  桑德利亞沒回頭,神情自若地應付這位「繼母」。「男人有權擁有妻子以外的情人。」

  在英國上流社會,豢養情婦是時下的潮流,鮮少有地位、有身份的男人不養情婦,甚至女王的丈夫都與女侍暗通款曲,私底下養了不少情婦在外頭。

  這是一項公開的事實,有些人還公然地帶情婦上劇院,參加各項公開的宴會,不加遮掩地同進同出宛如一對夫妻。

  無情一點的則是將妻子往鄉下宅邸一送,不聞不問的任其自生自滅,自己快活的周旋在眾情婦之間,享受已婚男子不用負責的快樂。

  妻子的存在是聯合兩個家族的利益和擴張勢力,除了傳後不具備任何意義,一旦有了繼承人便是夫妻緣盡的時候,各有各的情人是尋常事,沒什麼好避諱的。

  桑德利亞的聲明正是全英國男人的心聲,會對婚姻忠誠的人少之又少,誰不想在妻子之外還擁有妩媚服從的小情人。

  通常他們所愛的對象往往是成不了妻子的情婦,沒有名份卻獨享愛情。

  「我想康莉不太高興你的情人說法,你要不要先安撫她?」氣死她最好,有錢買不到好女婿。

  桑德利亞微微斂起眉,低頭一視伸手挽住他的未婚妻,有種不悅想甩掉她手的沖動。「雪倫,先帶你的家人去招呼其它朋友。」

  「我不要。」雪倫·安德裡斯固執著,懷著敵意瞪視一臉平靜的微笑女子。

  「姨婆,格萊斯頓叔叔的未婚妻好嬌小呀!他們家沒給她食物吃嗎?」敢瞪我,你有本事擊敗我嗎?

  沙琳娜高姚有致的曼妙身材一站出來,袖珍玲珑的雪倫明顯的矮上一截,先天上的條件就不如人,必須仰望綠眸主人。

  而那一聲叔叔也叫不少人氣岔的笑出聲,在銀灰眸子的冷視下才稍微收斂。

  「誰曉得喔!有些家庭看起來很富有,其實過的生活沒比貧民好到哪去。」嗯!還是她的小琳娜養得好,不像雪倫要肉沒肉,要胸沒胸。

  「他們好可憐哦!我們要不要送些東西幫助她?」沙琳娜作勢要解下價值昂貴的羊毛披肩。

  一個箭步上前的桑德利亞口氣火大的一按。「你敢--」

  「一件披肩嘛!能幫助人是最快樂的事,你為什麼阻止我?」她不敢嗎?

  笑眼中含著挑釁,她似在回應,野火是控制不住的,憑他還沒資格玩火。

  男人是禁不起激的,他無視未婚妻傷心的眼神,俯身在她耳邊低喃,「小野貓,你需要一座籠子。」

  關住她。

  「什麼,你愛上我了?!」沙琳娜故作吃驚的退了一步,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慌亂樣靠近梅樂蒂。

  「你……」這只狡猞的大貓。

  沙琳娜緊緊抱住姨婆的手臂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。「你不要愛我啦!雖然你說你的未婚妻丑得令你作嘔,可是你不能嫌棄她。」

  「什麼?!」

  「丑得令人……作嘔……」

  「桑德利亞·格萊斯頓--」

  安德裡斯一家三口不約而同地發出抽氣聲,有不信,有神傷,還有震怒,炮口一致的對向依然自在的桑德利亞,無法諒解他的羞辱。

  他們相信了沙琳娜「天真」的話語,她的表情太真太純潔,沒人瞧見她可惡的笑臉。

  而惡魔與天使之間,他們選擇披著白色羽毛的邪惡天使,而非惡名昭彰的花叢浪子,畢竟人的心容易被魔物蒙蔽。

  不加以解釋的桑德利亞索性讓事情鬧得更大,反正他已經被定罪,何必再去迎合大家的期望。

  在沙琳娜沒出現前,他肯定自己是喜愛雪倫這一類溫婉乖巧的嬌小女子,可是沙琳娜的存在使一切混亂了,變得不再那麼確定。

  沙琳娜好比是沙漠裡的玫瑰,嬌艷多刺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,叫人巴不得將她摘下供在瓶裡欣賞,不管是否會扎得滿手傷。

  反觀之下,雪倫如同一朵悄然綻放的茉莉,盡管雪白芬芳給人清新的喜悅,但在玫瑰的光芒下,卻只能失去顏色,不受注目的黯然凋謝。

  「純潔良善的小白花,咱們去跳支舞吧?」他譏诮地一把捉過「驚嚇不已」的小淑女。

  「我……我腳疼。」沙琳娜表情驚慌地向在場的男人求援,指尖卻做了相反動作。

  深深的掐入他的肉裡,一縷血絲微微地滲出。

  「不會比我更疼,我相信這問題不難解決。」他做出邀舞的手勢,不理會其它人的怒色,指責他強人所難。

  「格萊斯頓侯爵,你不能勉強她……」英雄主義下的犧牲者強出頭。

  但他的下場是往後飛,下巴多了道傷口,咬合的牙龈冒出血泡,四周退開的人群沒人敢去扶他。

  「有意見的人盡管提出來,我一向擅於保養決斗用的手槍。」文明人用文明的解決方式。

  他話一說出口,當下眾人鴉雀無聲地面面相觑。

  身為上流社會的一份子都曉得,格萊斯頓侯爵的槍法一流,女王曾多次征召他為國效力,立下不少令人驚歎的偉大功績。

  雖然他在女人方面的名聲不太好,但是他的能力有目共睹,使槍用劍的技巧堪稱英國第一,至今尚未有對手與他打平。

  因此在場的紳士全成了怕事的家貓,一遇到需要騎士精神的勇士出面時,立即矮化縮頸,假裝沒看見的撇過頭東聊西聊。

  「爵爺,你這種行徑是在侮辱我們安德裡斯家族,我要求你停止此等令家族蒙羞的舉止。」簡直太漠視婚約的神聖。

  望著准丈人嚴詞厲言的神情,他稍微軟化的行了個禮。「邀請一位淑女共舞是身為紳士的責任,我無意侮辱任何人。」

  「但是你的言行舉止已經嚴重破壞兩家的和諧,你應該先邀請雪倫開舞,她是你的未婚妻。」言談之下似乎默許他另有女人。

  沙琳娜跟著開口,「就是嘛!未婚妻再丑也是要與你共度一生的人,干麼要勉強我這個外人。」她喜歡看見別人哭。

  「你閉嘴,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余地。」年長的海尼克·安德裡斯男爵高聲怒斥。

  他的遷怒引發另一波風潮,福態的梅樂蒂當場讓他難堪地指著他鼻頭大罵。

  「你這頭沒節操的豬憑什麼罵我的小琳娜,你女兒長得沒她美是事實,你該管好的是桑德利亞,你瞎了眼沒瞧見我家小公主才是受委屈的人嗎?」

  「姨婆……」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,沙琳娜發出虛弱的泣音令人心疼。

  「看到了沒,是他強拉我們琳娜而不是琳娜去勾引他,要是你這頭短利的豬能把女兒生得美一些,他也不會惹到我家的小寶貝。」

  「梅莉,你……」越說越不象話,讓他面子掛不住。

  「我說錯了嗎?你瞧瞧你女兒再看看我家琳娜,你敢昧著良心說雪倫比她美?」

  梅樂蒂得意揚揚地討回當年受創的自尊心。

  初戀情人的變心對她可是一大打擊,所以她才會自暴自棄的嫁給不成材的第二任丈夫飽受傷害,這口怨氣壓在她心頭好多年了,終於能一吐為快。

  雪倫是比較無辜,她也不想一再地拿她的容貌當話題,可是一見這對氣焰高漲的混帳夫妻,她就沒辦法忘懷當時所受的氣。

  尤其她上門理論時,正在量身訂作衣服的康莉反而嘲笑她放不開,阻礙丈夫的前程,要她認命些回去嫁個打鐵的,哪天比她有錢再來叫囂。

  這一幕傷人的畫面始終留在她心底,盡管她後來的幾任丈夫都對她很好,那種雙重的背叛還是讓她很難受。

  經過今天之後,她終於可以擺脫這口長久以來積壓的怨氣,幾十年的恩怨一筆勾銷,下次在街上偶遇也不用恨得牙癢癢的,他們的日子絕不會比她好過。

  「姨婆,你不要再說人家丑,你瞧雪倫小姐都快哭了。」沙琳娜假意提醒。該死的男人,緊捉她不放是什麼意思?!

  眼眶紅潤的雪倫雙肩微顫,低頭盯著鞋尖悶不作聲,她一直被保護得很好,從沒受過如此難堪的诋毀。

  她是受人疼寵的天之驕女,曾幾何時讓人嫌棄過,她心裡難過得說不出話,頭一次為自己不甚艷麗的容貌感到自卑。

  但她真的很喜歡女王指派的未婚夫,少女純真的芳心早遺落在他身上,她無法收回愛戀的心,即使他不曾喜愛過平凡的她。

  「哎呀!瞧我這嘴笨的,惹哭了小姐,你千萬別在意,我不是針對你發脾氣。」都怪那頭豬讓她看不順眼。

  「我……」雪倫抬頭瞄了一眼毫無表情的桑德利亞,視線落在他握住的另一名女人的手。

  在她的面前他已如此肆無忌憚,她無法想象當他背著她的時候是何等放浪,難道他就不能看在彼此的婚約上,多為她設想一下嗎?

  康莉氣呼呼的瞪了梅樂蒂一眼,「你根本在看我們安德裡斯家的笑話,誰曉得這個低下的女人你是打哪弄來的,存心引誘男人。」她的女兒不會白白讓人欺負。

  「低下的女人……」喃喃自語的沙琳娜眼露一絲殘酷,似有嗜血的張狂。

  一察覺到她不對勁的桑德利亞倏地眼一利,抬起她下颚吻住她嘴邊的冷笑,阻止她伸出尖利的爪子引發另一波風暴。

  但是,他似乎失去控制了。

  不假思索的接觸她甜美如罂粟的唇後竟離不開,一再探索吸吮忘了身在何處,動作也隨之大膽地撫摸她背部,猶如處於無人之地。

  一瞬間,所有的聲音都靜止了。

  「嗚……」

  輕泣聲是唯一存在的,無力承受眼前事實的雪倫拉起裙擺哭著跑向外面草坪,不忍愛女傷心的康莉狠瞪忘神擁吻的兩人一眼,隨後氣得臉發青地掉頭離開。

  海尼克受不了眾人同情的眼光,憤而砸酒杯地走向陽台,不願面對叫人氣憤的情景。

  幾乎在所有人以為將上演激情戲時,看似柔弱嬌羞的綠眸佳人忽然發狂地給了桑德利亞一拳,狠絕的程度令人咋舌。

  「你到底給我吞了什麼鬼玩意兒?」

  如雷的咆哮聲快震聾所有人的耳朵,淑女的假面具在桑德利亞的微笑下瓦解,野生豹的真面目為之披露。

  她不敢相信他居然卑鄙到借著吻,將一不知為何的膠囊哺入她口中,在眾人認為他們吻得纏綿之際,悄然地以舌尖一頂。

  她不是沒有反抗地想將不明物吐出,但在舌與舌交戰的當頭,吻技上算是生手的她,終究難敵他的熟練,一個口水吞噎連帶著吞下他的暗算。

  一股奇怪的熱慢慢地由小腹升上來,她敢用銀鷹的腦袋打包票,他給她吞服的東西絕對是某種下流物,不值得向人誇耀。

  而她卻大意地讓他擺了一道。

  「說,你到底給我吃了什麼?」她熱得想脫光衣物跳入海中裸泳。

  輕撫著她酡紅的臉頰,他一手握住她的細腰。「是不是覺得很熱,渾身像著了火似的?」

  「用不著消遣我,我不會讓你太得意的。」她掙扎著要遠離他,可是一失去他的溫暖一陣空虛立即襲來。

  「別倔強了,你沒有我是不行的,唯今只有我能幫你。」桑德利亞低聲的說著,將她扯入懷中撫著她空無一物的背。

  她寧可把靈魂賣給魔鬼也不相信他。「後有狼,前有斷崖,你認為我會選擇哪一邊?」

  「我不會讓你有所選擇的,兩種答案我都不喜歡。」他知道她會選擇後者。

  驕傲的人通常寧願死得干脆也不想便宜狼群,她會毫不猶豫地跳下斷崖,讓上蒼決定她的生死,眉頭絕對不會皺一下。

  她和他十分相似,都擁有奮不顧身的堅定,看著她就像在看鏡中的自己,他們是一體兩面的靈魂,亘古歲月中失散後又重聚。

  他真的放不開她了,短暫地擁有恐怕滿足不了他激狂的心,她必須成為他永恆的伴侶。

  「琳娜小寶貝,咱們該回去了。」得償宿願的梅樂蒂可不想把生嫩的小綿羊送入大野狼嘴裡。

  氣走了安德裡斯一家人的她高興得很,而達成目的不必久留,誰曉得那小子在打什麼主意,當著眾人的面調戲她的小公主。

  「姨婆,我……」她的心口好燙,仿佛有人拿了把火燒著她的肌膚。

  桑德利亞代為開口,「夫人,琳娜小姐打算陪我去散步,晚一點我會送她回去。」將會非常晚。

  或者說,沒有日期。

  「我不……」該死,她口好渴。

  全身如火燒的沙琳娜有些站下住腳,她攀附在可惡的下藥者身上低喘,隨手取走男侍托盤上的酒一灌,希望能澆熄體內的火。

  但是她失望了。

  酒入喉中那火更加熾熱,明明一肚子怨怼卻說不出口,燒灼的熱度讓她啞了聲,整個人有種昏昏沉沉卻飄飄然的感覺,好像腳離地的浮了起來。

  「我們琳娜沒那麼糊塗,要散步你自己去,別讓她染上你的壞名聲。」梅樂蒂伸手要拉回看來有點喝醉的小孫女。

  她的酒量不是很好嗎?怎麼才喝幾杯就迷糊了?

  桑德利亞怎麼可能讓她帶回,伸手一攔朝懷中小貓低喃了幾個音。

  「西、班、牙、蒼、蠅--」她咬牙切齒地瞪向他,恨不得咬下他幾塊肉洩憤。

  「什麼西班牙蒼蠅,蒼蠅還有分國籍嗎?」不明就裡的梅樂蒂不解的問。

  那是一種藥性極強的春藥,她在其它海盜船上曾看過同行用此藥控制企圖逃脫的女妓,讓她們甘於淪為性的奴隸滿足他們的欲望。

  明知是春藥的一種,可是她沒法向姨婆明說,單純的人應該繼續過單純的生活,不用涉足黑暗世界,那是一片肮髒淫穢。

  感受到欲望上升的沙琳娜抓牢身側桑德利亞的手,她努力維持清醒,控制著不磨蹭他的身體,以免姨婆看出她不尋常的異狀。

  「他說的是西班牙蒼鷹,能飛萬裡以上的猛禽。」

  看著她吃力的神情,桑德利亞心口像是刀劃過一般疼痛。

  「管他是蒼蠅還是蒼鷹,總之我是不會讓她跟你走,你快把她還給我。」這孩於的情形很不對勁。

  他抱歉的一笑。「請見諒,夫人,我想她比較喜歡跟年輕人在一起。」

  「你說我老了……」梅樂蒂氣呼呼地一瞪眼,轉頭要喚回小孫女的神智。「小丫頭,你清醒一點,姨婆要帶你回家了。」

  知道自己栽定的沙琳娜不多做掙扎,勉強擠出調皮的笑臉撒嬌,「姨婆,搶到手的獵物不好好享用有違我的良心……你就放我一天假吧!」

  「你真醉了,他的名聲可不好,跟了他就回不了頭。」她後悔了,搞什麼幼稚的報復嘛!

  她的名聲不見得比他好到哪去。「我曉得自己在做什麼,不會笨得連心都送人。」

  海盜不需要貞操,他想要就給他,不過她發誓他得付出可怕的代價。

  「你……你從來沒聽話過,我是管不住你了。」就由她去吧!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。

  梅樂蒂放棄說服固執的牛,知曉她一旦決定就不會改變原意,不然也不致走上海盜這條路就不肯妥協,脾氣硬得要命。

  「夫人,你家貓兒爪子利得很,搞不好吃虧的人會是我。」桑德利亞借機攙扶托住她,避免她腳一軟露了餡。

  在外人眼中他們是親密相擁的情人。

  梅樂蒂有些不甘的哼了一聲,她當然明白琳娜不好惹。「我警告你喔!別得寸進尺的毀了她。」

  銀灰眸轉深,他無法給她未知的肯定。「再見,夫人。」

  「喂!你……」他怎麼就這麼把人帶走,一點都不尊重她。

  桑德利亞狂妄得令人想在他背後擲刀,他毫無愧疚地在一走出會場門口時,反擁為抱將沙琳娜帶上印有私人徽章的馬車上。

  燎原的火不再有禁忌,黑夜是最佳的掩護色,飛蛾撲火是因為無知的天性,而逐漸升高的體溫是火中的鳳凰,浴火才會重生。

  「給我……快……我快……受不了……好熱……我要……」

  她沒辦法不求他,窄小的空間裡只有他能除去她一身的火。

  「別急,就給你了,我的小母豹。」一個挺身,他穿透那層薄薄的膜。

  其實他的身體比她更熱,迫不及待地想占有她的全部,他已經等太久了,感覺上像超過一世紀。

  挽辘作響的車軸往前滾動,訓練有素的馬車夫聽而未聞地輕擊馬身,不間斷的呻吟配合著馬蹄聲,一聲聲流轉在寂靜的夜裡。

  夜枭的叫聲顯得特別淒厲,仿佛有什麼事要發生,而沉浸在感官歡愉中的沙琳娜毫不知情。

  碼頭邊,有兩隊模糊的人影在晃動,好像是英國騎兵隊和英國海軍,他們正向停泊港灣的某艘船前進,一前一後的包夾著……

  ☆☆☆

  「你想不想討回公道?」

  獨自飲泣的雪倫止住抽噎,不解地望著站在樹下披著斗篷的黑影,由聲音聽得出是女人。

  「什麼意思?」

  「那個搶走你未婚夫的女人,難道你甘心受屈辱?」盡管爭、盡管奪吧!她會是最後的勝利者。

  「不甘心又怎樣?她的確很美。」一想到此,她不免難受地哽咽。

  「她得意不了多久,你要盯緊她,她和銀鷹脫下了關系。」利用女人的天賦,男人是好套話的。

  「銀鷹?!」雪倫不明白地滿是困惑。

  「海盜。」

  「什麼,她和海盜……有關系?」她驚恐的掩住嘴,難以置信。

  女子低聲的說:「我懷疑格萊斯頓侯爵有意包庇她,因此故意帶走她,免受絞刑。」

  「真的嗎?」他居然和海盜黨羽在一起,不知自家會不會受牽連?

  「令尊是貴族,應該和皇家軍隊有交情,找個適當的機會證明她和海盜有勾結,舉發她,你和格萊斯頓侯爵才有未來。」

  「是嗎?」雪倫遲疑著。

  月亮由烏雲間露臉,照出斗篷下的女人容顏,美艷得像條毒蛇。

  一個滿懷心機的女人。

  葛瑪絲。
作者: wint    時間: 2008-7-31 12:18 PM

第七章
  
  「你和銀鷹是什麼關系?」

  倦懶的貓兒裸著背趴伏在床上動也不動,餍足的模樣充滿女性的柔媚,眉眼間盡是被狠愛一場的風情,桃腮微酡地如同多汁的莓果。

  下身裹著薄被,美麗的麥色後背布滿吻痕和牙印,相信其它部位一樣精采,難以逃過歡愛的摧殘,她累得沒有力氣翻身。

  無法去計算她被要了幾回,只知日升日落過了好幾個潮汐,她在睡睡醒醒之間,感受猛獸的威力不停地向她索取,甚至疲倦得不知吃了什麼。

  第一次是迷糊的,她感覺到痛,可是很舒服,像是被溫暖的海水包圍住,她一直往下沉。

  接下來的美妙讓她有身為女人的覺醒,早知道是這麼令人身心舒暢的事,在她初懂人事那年就拉個男人來過過瘾。

  不知是春藥的效力特別持久,還是他體力有過人之處,她渾身酸軟地想一覺睡到世界末日,而他卻依然精神奕奕地找她麻煩。

  問銀鷹和她是什麼關系,不如直接問她銀鷹是誰,也許她會爽快地給他意外之音。

  卡謬他們應該遵從她的命令出港去了,她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地陪他玩一玩,橫豎是一條命不值什麼錢,總會拉他來墊背。

  如果他夠聰明就不要纏她太久,否則肯定有苦頭吃,她不會對他手下留情。

  哼!敢喂她西班牙蒼蠅,她一定回報他一盤烏蠅,禮尚往來才不失禮,老祖宗的格言她一向記得很豐,不敢或忘。

  「小貓兒,我知道你還沒睡,回答我的問題。」桑德利亞語氣輕柔地輕撓她的美背。

  「別搔我癢,我很累,你的問題我一個字也聽不懂。」閉著眼,她傭懶的嘤咛一聲。

  美男計對她沒用,她都失身於他了還有什麼好計較,想由她口中挖出銀鷹的秘密比登天還難,卑劣的小人不值得她用心。

  輕輕地發出鼾聲,她打算來個相應不理。

  可是桑德利亞卻不肯放過她,有一下沒一下地刮著她的背,五指漫步地滑向她股溝,無賴地往下溜達……

  咱地!

  打蚊子的巴掌落下。

  「你夠了沒,我不是你的玩具,要玩手段去找別人,我累得連手都抬不起來。」和他斗她占不了上風,就目前而言。

  他輕笑地吻上她的肩胛骨。「看來我是累壞你了,說起話來有氣無力。」

  「先別得意,我是經驗不足才落得受你調侃的地步,等我多找幾個男人練習之後……」該死,他打上瘾了不成。

  「想都別想,我的小母豹,你是屬於我的。」她不會有機會向外獵食。

  搓揉著被他打過的地方,桑德利亞再度以吻抹去輕紅,對她的眷戀好像永遠也沒有滿足的一刻,才剛平息的欲望似有復蘇之跡。

  但是看在她真的很累的份上,他允許她稍作休息,初次承歡的身體是會有些不適。

  不過她休想和其它男人扯上關系,她的身上一旦沾染了他的氣息便是印記,這份甜美的滋味只有他能獨享,誰敢碰她就得死。

  他會像守財奴一樣地守著她,不讓旁人碰他的財產一分一毫,她注定要成為他的人。

  沙琳娜懶懶的開口。「一會兒貓,一會兒豹,你准備將我當成畜生豢養嗎?」

  野地的猛獸是成不了家畜。

  她有利牙和爪子,撕裂企圖在她脖子套上繩索的人。

  「我有美麗的籠子適合美麗的你,貓科動物的危險我最清楚。」她留在他身上的痕跡可說是災難。

  頭一次被女人咬得這麼慘,活像和三十幾個大男人干完一天架,四處明顯可見的牙印和指痕,青青紫紫的腫塊則是被她掐出來的。

  他沒想到自己陷得如此深不可拔,迷戀她的身體、迷戀她的發、迷戀她的一颦一笑、迷戀她的呼吸,她的一切無一不讓他迷戀。

  對她過深的迷戀不知是對是錯,他幾乎離不開她,若她知曉他曾做過的事,恐怕他想留也留不住她。

  沙琳娜嘲笑地抱著軟枕一蹭。「你的籠子有多大?海的遼闊都關不住我,你能向天借嗎?」

  鷹揚天際,她是飛不出天空這座大籠子。

  「如果你肯停留,我會把整片天拆下來送給你。」他會盡其所能的寵她。

  似乎他只能用這種方法留住她,貓的性子就是順著毛刷。

  「別壓著我,你很重。」困死了,他盡在一旁作白日夢。

  「你不相信我?」將她如黑緞的發撥向一邊,桑德利亞發現她的眼竟然還是閉著。

  她根本不當他是一回事,隨他自吹自擂。

  「對於一個會向女人下藥好占有她的男人,我想我看不見你的人格。」因為他不是人。

  苦笑的桑德利亞已嘗到硬摘果實的澀。「我太想得到你。」

  而且也是保護她。

  「嗯哼!你得到了,然後呢?」她依然趴著,雙眼不肯睜開面對事實。

  銀鷹中了人家的算計是奇恥大辱,且是最不入流的方武,若傳出去她還有何顏面立足?

  「然後你將永遠屬於我。」至死方休。

  永遠通常只是一句神話。「別讓你老婆恨我,我膽子很小。」

  「你不求我娶你?」忽然,一陣厭惡由心底升起,他痛恨起女王的指婚。

  雖然是經由他同意且欣然接受。

  沙琳娜沒回應地反問:「有人打了你一巴掌你會怎麼做?」

  「打回來。」他的第一個反應。

  「那麼你怎麼敢開口要我求,我看來像是以德報怨,摘桃送木瓜的人嗎?」可笑的想法。

  「你恨我?」淡淡的惱意刮了他心口一下。

  「不,我不恨你……」她蓦地溢開一抹足以令天地開明的微笑。「我不會恨不值得我恨的人。」

  不值得……原來他在她心裡什麼都不是。「告訴我,你和銀鷹的關系。」

  「我說過了,我不認識什麼鷹不鷹的,你到底要煩我到幾時?」她真的很想睡。

  「假使他被逮捕入獄呢?」桑德利亞用假設性的口吻問,真實情況他還不清楚。

  「不可能。」她不打自招地給了個肯定,若說她和銀鷹沒關系怕是沒人相信。

  銀鷹如果被捕,那她是誰?

  「凡事總有意外,若是他上了岸和人進行交易,也許會有人盯上他。」就是他。

  翻過身的沙琳娜以凌厲綠眸瞪著他,似乎知道誰是他口中的那個人。

  「你最好不要傷到和銀鷹有關的人,否則我會一人抵十人,殺光你身邊所在乎的人。」這絕對不是恫嚇。

  雖然阿賽亞追丟了倉庫內的另一人,但是他的眼力比蒼鷹還要利,輕易地認清隱藏在黑暗中那人的長相。

  因為不明白他的動機,所以她命令手下一完成交易立即離開,不用顧慮她的安危,畢竟他探查的銀鷹是個「男人」,怎麼樣也查不到她身上。

  神情為之一凜,桑德利亞眼底閃過不明黯郁。「他們對你而言很重要?」

  「你說生命重不重要,魚不活在水裡你還要牠活在哪裡?」她該找個機會上碼頭走走。

  他的暗示讓人不安,他們難道沒聽她的命令起航?

  「銀鷹呢?」

  「你煩不煩呀!你想捉鷹上山谷去,說不定有只變種銀鷹等著你去捉。」順勢一倒,沙琳娜毫不在意寸縷不著被他瞧個精光。

  反正該摸、該碰、該吻的每一寸肌膚他都沒遺漏過,再來裝羞喊窘未免太遲了,裸露對她來說是家常便飯,她不會為了四肢健全的身體感到羞恥。

  生命在一出世時便是赤裸裸的來,是人為他們冠上多余的道德和禮教,人才會約束地穿上衣服。

  「他是你兄弟還是親人?」他跟著倒在她身側,雙手自有意識地撫摸她渾圓山丘。

  「怎麼不說是我的情人或我的丈夫?手足情操會比較高貴嗎?」她不屑的一嗤。

  「你是處女。」他將手覆蓋在令他難以自持的密林。

  沙琳娜發出銀鈴般笑聲。「這世上卑劣的男人雖不少,不過總有一、兩個是人吧!」

  桑德利亞知道她是拐著彎罵他。「只要是男人就不可能不碰你,你的美會讓男人瘋狂。」

  「包括你嗎?」她挑逗地劃過他胸肌,眼神媚得要將人吞噬。

  「我還不瘋嗎?你是第一個我必須用藥才能得到手的女人。」他自嘲地吻起她令人心動的身體。

  要女人何需費心?他只要往人群中一站,自有投懷送抱的淫婦艷娃纏著他不放,床上床下激戰不休地甘為他的情婦。

  一向是女人追著他要錢、要人、要名份,唯獨她什麼都不要的只希望他離她遠一點。

  即使此刻他已是她最親密的男人,她仍是愛理不理的懶樣子,無精打采不當是拾到寶,反而嘲笑他獸性多過於人性,不配當個人。

  他該怎麼做才能在她心中占一席之位,如同她全心護衛的銀鷹?

  「那只表示你被女人寵壞了不算瘋狂,有空帶你去跳海,你才會見識到什麼叫真正的瘋狂。」由十丈高巖壁躍下的快意是難以形容。

  介於生與死的一瞬間,人的心是淨空的,前塵往事飛快的由眼前掠過,再小的事都會一清二楚的浮現,誰欠下的債都別想賴。

  入水的那一刻等於重生,好像人又活過一回,遍體舒暢不亞於和男人在一起的感覺。

  「你不怪我奪走你的貞操?」會和他談起以後的事,她應該是下氣了。

  「不是你也會是別人,我不可能一輩子維持處女之身。」只是她還沒想到要找個男人開苞。

  一聽到她口中的別人,桑德利亞臉色微沉。「不要在我面前提到其它男人。」

  「銀鷹呢?」沙琳娜故意要激怒他,口氣說得特別甜膩。

  「從現在起,你最好不要再提起這個人,對你有害無利。」他不想看她成為絞刑台上飄蕩的屍體。

  當初答應布雷斯的獵鷹計畫時並不認識她,基於對好友的承諾,他找上地下銷贓管道,以權勢壓迫對方和他配合以期達到目的。

  那天看到她出現在倉庫著實訝異,他一直以為若不是銀鷹本人,便是他的得意助手,只要派人跟蹤不難追查出海盜真正的落腳處。

  沒想到她反而帶給他驚奇。

  他必須說海盜也有素質不錯的好手,若非馬車顛了一下得停車檢查車軸有無剝離,他絕不會察覺竟有人跟了他三條街而沒被發現。

  交易那晚他是使了些計謀,利用梅樂蒂夫人將她帶到舞會,因為他不希望她在那艘該死的船上,埋伏在港口准備一舉成擒的海軍不可能放過一個和海盜有牽連的人。

  他承認私心作祟,但他無法不救她,即使日後她得知實情會恨他,他也不後悔所使的卑劣手段。

  只是遺憾她未能及早出現在他的生命裡。

  「你是什麼意思?你對銀鷹做了什麼事?」她總覺得他話中有話。

  桑德利亞邪佞的擁住沙琳娜的身體。「看來你還不夠累,剛說過的話馬上忘個精光。」

  他得戒掉迷戀她身體的習慣,否則他這一生就完了。

  「你少給我顧左右而言他,你一定隱瞞我某些事。」他對銀鷹懷有某種企圖心等等,他該不會也想捉銀鷹吧?!

  可是銀鷹就在他面前呀!

  「小母豹,我又餓了,你喂飽我吧!」一覆身,他不顧她的抗拒強行進入她體內。

  喔!他簡直……不可理喻。「桑德利亞,你別老用……唔……這一招……控制我……」

  「有用就好。」他開始律動著。

  不斷落下的吻阻止她的追問,他知道瞞得了一時瞞不了永遠,他需要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,阻斷她和海盜的連系,最好老死不再相見。

  唯一困難的是她和銀鷹到底是什麼關系?為何處處袒護他不漏口風?若是她兄弟該如何處理,他能坐視不理嗎?

  一連串的問題讓他不能專心,感覺上似乎遺漏了一條很重要的線索,可是他怎麼想也想不出來,只在乎他身下美麗的胴體。

  欲望使人沒了理智,他不斷的沉溺再沉溺,直至滅頂為止……

  ☆☆☆

  「哇!好漂亮的馬,我真對你刮目相看,你居然弄得到銀色的馬。」

  難以言語的悸動讓人心慌意亂,她不過隨口說說想要一匹銀馬,因為她知道世上很難找到全然銀身的馬兒,機會微乎其微。

  即使有也難以捕捉,而且貴得離譜,通常這種具有獨特顏色的動物是生長在野地,通曉靈性十分可貴,不輕易屈服於欲駕御牠的人類手中。

  沒想到他竟真的弄來了一只,甚至馴服了牠,她該不該因此而感動地佩服他呢?

  她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,他忽然反常地非常寵她,往往她不經意的一句話他便牢記在心,縱使她早忘了,他仍然出其下意地帶給她驚喜。

  越來越看不透他在玩什麼把戲,他要的不就是她的身體,何必在到手之後處處討她歡心,形影不離地好像她是他的全部。

  見鬼了,先是用卑劣的手段得到她,而後再來扮演有求必應的大情聖,他到底有何居心?

  矛盾、懷疑和猜忌不停地在她心裡交替。

  現在她終於明白為何女人總是死心場地的愛上他,因為當他擺出以你為上的態度時,女人很難不動心地陷入他編織的網裡。

  而她能支持多久呢?

  愛上他似乎是件很容易的事,但是她不能,因為他們有可能成為敵人。

  「只要能讓你高興,天上的星星我都能為你摘下來。」看到她開心,他的心也跟著飛揚。

  「少誇張了,你有什麼企圖直接說出來,別拐彎抹角的玩我。」她還是不相信他。

  因為她只相信自己。

  桑德利亞露出心痛的表情在她唇上一啄。「我的用心全被你糟蹋了,你看不出我在寵你嗎?」

  「寵的原因有兩種,一是有利可圖,一是發自真心,你認為我會笨到以為你愛上我嗎?」她沒那麼好收買。

  笑著離開他的擁抱,沙琳娜跑到「屬於」她的馬兒前,小心地靠近輕撫牠額頭上的閃電印記,順著馬頸撫向牠比例完美的身軀。

  牠真是一匹美麗的馬,渾身散發著銀色光澤,深藍色的眼眸好像她心愛的大海,藍得叫人想投身其中。

  「為什麼你不認為我會愛上你?」愛不愛只有他心裡最清楚,而他說不出口。

  以往他可以為了女人的身體滿口甜言蜜語,但是面對她清澈無雜質的綠眸時,他發現說什麼都是多余,因為她從來沒有相信過他。

  也許一開始的相遇他便做錯了,他不該以男人的私心,將她當成一般能以金錢買賣的女人,換個方式說不定她會接納他。

  前提是他沒有答應布雷斯的要求,而她也和海盜扯不上任何關系。

  「那麼你愛上我了嗎?」他不期盼得到她的回應,她的話一向很傷人。

  可是她回答了。

  「還差一點點吧!多用點心看看,女人是很笨的動物。」她說這話時是背著他,所以看不見他臉上一閃而過的喜悅。

  「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女人,我想把世上的美好都送給你。」伸手攬住她的腰,桑德利亞低頭吻她動人的雪頸。

  沙琳娜側過頭迎接他的吻。「聽起來像是求婚詞,但是我知道你不會娶我。」

  「你敢肯定?」連他都不敢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事,她何來笃定。

  「像你這樣的男人不可能為一個女人定下來,你只想豢養我、馴服我,磨去我的野性,將我當成一種自我挑戰罷了。」

  以他的身份地位只會挑個門當戶對的貴族千金為妻,來路不明又和海盜勾結的她是上不了台面,他一開始就表明了態度。

  情婦是他所能給的,再多他給不起,他無法像她一樣只為自己而活,他有太多的牽絆。

  不,她說錯了,她絕不是挑戰。「如果我向你求婚呢?」

  「那我會說你瘋了。」而且瘋得徹底。

  挑高眉,桑德利亞微笑地不置一語,看得沙琳娜心緒微亂地偏過頭不瞧他,她害怕愛上他。

  「別忘了你已沒資格向任何人求婚,你失去自由了。」明知的事實,為何她心裡會不舒服呢?

  她突然不想把他給人,是心產生了變化嗎?她不敢想下去。

  「你會答應嗎?」她穿上白色的新娘禮服一定很美,緩緩地走向他。

  「等我和你一般瘋了再說,自掘墳墓的事留給你去做。」她不回答假設性問題。

  沙家向來沒人結過婚,祖傳子,子傳孫,一直到她是僅剩的後代,婚姻對他們而言不具任何意義,甚至是不需要的。

  海盜有海盜的作風,男人的女人都是搶來的,有時在一起一年、兩年,有時十年、八載,端看喜歡的程度,若無子嗣一旦失了寵,下場便是轉送他人或淪為奴隸市場上的待售品。

  不過沙家的男人還算有情有義,很少遺棄自己的女人,頂多失去樂趣少去走動,該給的照應沒少過。

  除非不安於室,爭寵嘩眾,或是想逃跑,結果絕非她們能想象,因為沙家男人只要女人不愛女人,對於不聽話的女人絕對殘酷無比。

  他們唯一寵愛的人只有她,自然成為掌上明珠備受呵護。

  但是該習的武藝和訓練仍是免不了,他們對她寄予很深的期望,希望她是海中鲛龍翻雲覆雨,來日接下棒子橫行七海。

  而她並未讓他們失望過。

  「想騎馬嗎?」看她喜歡得兩眼直發亮,愛不釋手。

  沙琳娜老實的回頭一笑,「我不會騎馬。」

  「你不會騎馬?」好意外的答案,他以為她強悍得無所不能。

  「你那是什麼表情,好像我頭上長了兩只角。」不會騎馬又不是丟人的事。

  笑聲清朗,桑德利亞捉住她的腰往馬背上一送。「我有榮幸當你的馬術教練嗎?」

  「廢話。」人都被他捉到馬背上了還能說不嗎?

  第一次騎馬的沙琳娜覺得很稀奇,高高在上的感覺仿佛坐在船頭,搖搖擺擺,忽上忽下,繞著原地轉圈圈,馬嘶聲低鳴。

  這是她的馬耶!銀鬃柔軟好摸,馬耳一搧一搧地好不有趣,若是不上鞍策馬狂奔一定很刺激,真想趕快放手一試。

  「腦子裡別想些亂七八糟的事,初學者給我安份一點。」他捉牢缰繩一蹬,落坐在她身後。

  「我哪有想什麼,你下去啦!這是我的馬。」他那麼重會把她的馬壓扁。

  他不理會她的任性抱緊她。「一見你眼珠子骨碌碌的轉,就知道肯定又動歪腦筋。」

  「哼!你真當我是你養的家畜呀!野性難馴是我的天性。」她學他踢著馬腹,馬兒果然乖乖地向前走。

  好好玩哦!和控制一艘大船不一樣,牠還會噴氣。

  「好神氣呀!我的琳娜寶貝。」桑德利亞好笑的親吻她頭頂,捉好缰繩免得她野性大發。

  揚起鼻頭一哼,沙琳娜揶揄的咬他下巴。「不叫我小野貓或是小母豹了?」

  「留在床上叫,此刻的你可是淑女。」穿著他少年時期的騎馬裝別有一番風韻,叫人只想寵她。

  一語雙關的取笑讓她不由得臉微赧,當了十七年的女兒身,她這才知道自己很會叫,每每忘情的在他身下高喊出聲,難以克制。

  那些僕從一見到她總是吃吃的暗笑,背地裡喚她蕩婦,以為她真遲頓地瞧不出他們眼中的暧昧和鄙夷。

  不過她可不是善心人士,敢嘲笑她的人都沒好日子,不然無故跌下樓摔斷腿,讓熱湯燙個正著之類的小事就不會不斷發生。

  「我才不當淑女,發明長裙的人腦子一定有問題。」她埋怨的說。

  「喔!」快下雨了。

  「有謀殺之嫌……」

  大笑聲回蕩在四周,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麼。

  「本來就是,裙子那麼長不踩到很難耶!要不是我本事好,早摔得鼻青臉腫。」她大聲的抗議長裙是虐待女性的幫凶。

  笑個不停的桑德利亞很想告訴她,全倫敦的仕女沒有一個人像她一穿上裙子就走不好路,不時的踩到裙擺差點跌倒。

  好幾次險象環生全靠他及時出手,否則她不只鼻青臉腫,恐怕大傷小傷一身難見人。

  「別盡顧著笑,我們去港口看船。」沙琳娜並非詢問,而是下命令。

  她慣於發號司令,自然而然的展現領袖之風。

  船?警钟當下一敲。「北邊的雲走得很快,我不想讓你淋到雨。」

  「淋點雨有什麼關系,我以前在船上……」大風大雨照常站在甲板上指揮手下。

  「怎麼不說下去?」他很想知道她以前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。

  「我明白了。」她的表情變得很僵硬,像是終於了解一件事。

  「明白什麼?」難道是推測到他所做的事?

  沙琳娜兩眼直視前方,不帶一絲感情的道:「你之所以對我好的原因,是想利用我釣出銀鷹。」

  「你……」幾乎要破胸而出的怒氣讓他的銀灰雙瞳陰黯沉郁。「你想淋雨嗎?好,我陪你。」

  他忽然像瘋了似的鞭打馬背,整個馬身因吃痛而仰起前腿,奮而奔向烏雲密布的北邊山丘,任由樹枝橫亘地掃在身上毫不在乎。

  雨點隨著雷聲落下,小雨轉眼問成了傾盆大雨淋濕了兩人,讓衣服緊貼肌膚。

  我錯怪他了嗎?她在心裡想著。

  雨繼續的下著,她仰起頭迎向無情風雨,卻意外看見他眼底的暴怒和心痛,她的心也跟著隱隱作痛,為什麼他不朝她大發雷霆呢?

  她忍不住身一扭的抱住他的腰,緊緊的摟擁著,說不出口的言語盡在一抱中,臉上流下的是雨水吧!

  英國貴族和女海盜是沒有未來的。

  他們是--

  兩個世界的人。
作者: wint    時間: 2008-7-31 12:19 PM

第八章
  
  「該死的,你們快想辦法讓她退燒,沒瞧見她很難受嗎?」

  急得眼泛紅絲,似要殺人的桑德利亞低吼著,扯著發,猶如困獸般走來走去,無措地握著拳頭朝半空揮擊,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
  滿心的疼痛如蛇蟻侵襲,明知道為何而痛卻沒法抒解,面色如灰地懊惱後悔。

  他責怪自己不該意氣用事,氣量狹小地只顧及自己的憤怒,失去理智的在大雨中狂奔三個小時,完全沒發覺她的不對勁。

  任誰都無法原諒他的疏忽,她的不信任是正確的,對她他一直沒有全然坦白,私心讓他成為可鄙可恨的惡魔,他怎能因她的不信任而怒不可抑呢?

  銀鷹的問題始終橫亘在兩人之間,但他不曉得她是那麼在意,當他的示好懷著目的。

  情不自禁的寵愛她是因為克制不了,每當她的笑容揚起時,他的心也漲滿濃稠的甜意,恨不得將整個世界送給她,好永保她的笑容。

  否認不了的事實劃開他的胸膛,取出血淋淋、猶自跳動的心,每一次的震動都在訴說對她的愛,而他卻不敢告訴她。

  誰會相信一開始就抱持游戲心態的浪子會有顆真心,他讓自以為是毀了信任,也錯估了自己對她的喜歡。

  原來他早就愛上她了,只是愚蠢地看不清自己的心,盲目的耍著手段不肯承認已然心動,他終於自食惡果地嘗到心痛的滋味。

  多希望此刻躺在床上受苦的人是他,他才是該受到報應的人。

  短促的沉重呼吸聲像是胸口壓了塊大石,他知道她拚了命要多吸一口氣,可是氣上不了也下不去,讓她必須使盡全力才能活下去。

  她一定很累、很辛苦,很想睡一個不受干擾的長覺,她常說他是頭需索無度的野獸,不知何謂節制。

  他保證只要她能平安無事,他絕不再吵她,讓她像只嬌傭的懶貓睡在他身上磨磨蹭蹭,直到她覺得睡足了主動清醒。

  「你們到底是不是醫生?快為她解除痛苦,她會撐不下去……」

  聲音嘶啞,桑德利亞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,幫下上一點忙,只能看著沙琳娜呼吸困難,面色潮紅,宛如缺水的魚兒。

  「爵爺,我們正在盡力搶救,你冷靜一下換下濕衣服,不然很容易感冒。」他的情況同樣糟糕。

  幾名在風雨中被迫出診的醫生一同會診,有人量量血壓,有人聽聽脈搏,有人翻看瞳孔有無異常現象,合力為美麗的病人治療。

  人多難免擁擠,手忙腳亂地各自為政,這邊說是淋雨發了燒要打退燒針,那邊認為不妥,病人像是中了蛇吻要吃解毒劑,爭執不下的放任病人高燒不止。

  「你們最好趕快給我治好她,否則我讓你們一個個回不了家。」

  聞言,醫生們個個噤若寒蟬,你看看我、我看看你,手拿針筒和藥劑卻猶豫著,生怕用錯藥枉送一條人命,真要回不了家。

  床上的病人正因難受而呻吟著,他們在桑德利亞的瞪視下反而不敢驟下決定,交頭接耳的互相討論著,不太信任自己的醫術。

  此時,慢條斯理的老醫生喬治放下聽診器,神色凝重地發出幾乎令人心跳停止的歎息聲。

  「怎……怎麼了?」

  「唉!太遲了、太遲了……」搖著頭,他收拾起醫療器具不打算救了。

  桑德利亞一聽立即失去血色。「救她,不管任何代價。」

  他不能失去她,她是他生命中的火光,不能熄滅,不能熄滅……

  「中毒太深只剩一口氣撐著,我想她熬不過天亮。」牆上的鐘正好敲十二下。

  「她怎麼會中毒?她一直在我的懷抱中。」他記得她緊緊地抱住他,片刻不曾放手。

  喬治拉高沙琳娜的袖口,掐著她手臂上一道泛黑腫大的傷口。「大概是不注意時被毒棘傷了,毒走全身沒救了。」

  「不可能,你一定能救她,求你……求你救救她……」從來不開口求人的侯爵大人拋下高傲的自尊,只希望能挽回心愛的人兒。

  「要是早一小時發現還有得救,現在你瞧瞧她全身都開始泛青,很快就會變成黑色,到時候……」唉!為什麼不早點找他來。

  這麼年輕的漂亮小姐實在可惜了。

  「小貓兒……」失神地撫著沙琳娜滾燙紅頰,桑德利亞的心仿佛結了凍,冰冷透骨。

  「啊!對了,有個方法或許能試一試。」收拾到一半的喬治忽然喊了一聲,重新打開診療包。

  「真的?」像是打了一劑強心針,他倏地集中精神一凝。

  他拿出一把手術刀先消毒再放在火上烤了一下。「你按住她別讓她亂動,我先把毒血放出來。」

  放血……

  桑德利亞瞠大的雙眸露出無比的驚慌,她的身子如此虛弱,還能禁得起放血的折騰嗎?

  可是他的遲疑只有幾秒钟,盡管是微渺的希望他仍要一試,他不能眼睜睜地看她生命逐漸流逝,他承受不起這種打擊。

  袖子一挽,桑德利亞壓住沙琳娜的雙肩,身體輕覆她上身以防她掙動傷了自己。

  「請動手吧!醫生?」我的小母豹,你一定要撐下去。他在心裡懇求著。

  「嗯!按好,我要下刀了。」挪挪老花眼鏡對准傷口,喬治一刀割下--

  噴出的黑血如泉湧,很快地濡濕床邊的地毯,看得人心驚不已,這才相信她中了毒。

  喬治一邊放著血,一邊量著沙琳娜越來越弱的脈搏,他生怕她撐不過去地由診療包內取出一只小盒子,從中拎起一小薄木片塞入她口中。

  「那是什麼?」一旁醫術淺薄的年輕醫生好奇的問。

  「東方來的人蓼,補氣的。」療效不錯,在東方是救命良藥。

  「人蓼?」多古怪的名,由人身上哪一部份割下來的藥材?

  不懂東方醫學的洋醫滿臉疑惑,不明白人蓼乃是一種種在土裡的植物,因根形似人樣而稱之人篸!

  而曾到過漢人土地的喬治學了幾年東方醫術,大為驚歎中國古人的博學多聞,因此將東方醫學融入西方醫學,帶回國以期救更多的人。

  人蔘在東方是相當昂貴的藥材,他是在救了名東方貝勒後受贈的,他一直捨不得用,擺在身邊好些年。

  「放血只能拖延一時,最重要的是解毒棘的毒,再拖下去真的救不了。」他語重心長的說。

  「要怎麼解?我會盡一切力量配合。」她的血流了好多,不要緊嗎?

  喬治看看外面的雨勢,再瞧瞧牆上的老鐘,表情是沉重的。

  「漢人有句話說解鈴還須系鈴人,被毒棘刺到的解法是摘下其花磨成漿敷在傷口上,不久便能解毒。」他是在一本漢書上瞧見的偏方。

  「你是說毒棘的花?」桑德利亞立即站起身打算往外走。

  點一點頭喬治不放心的補充,「就怕風雨太大打落了毒棘的花,吸收太多水份的殘花是沒有用的。」

  「我會找到完整的花,你等著,別讓她……懶得呼吸。」他眼眸中深情地帶著堅定。

  一說完,他不顧僕從的阻止沖入雨中,上了馬疾奔北邊山丘,眾人皆捏了一把冷汗,擔心他在雷電交加之際發生危險。

  屋外是陰風慘雨,雷聲隆隆,房內是愁雲慘霧,人心惶惶,沙琳娜的血彷佛快流光了還不見起色,真怕她等不到解毒的花。

  由於血有自動凝結的功能,喬治不時地在傷口附近劃一道口兒,林林總總算來七、八道丑陋痕跡,叫人心生不忍。

  大概是血流得差不多了,出血速度變得緩慢,病人臉上的顏色也由紅轉白,逐漸浮現死青色。

  若沒有口中的人蔘提著氣,此時一息尚存的病人早沒氣了。

  「哎呀!不好,她的氣越來越弱,體溫也低得不象話。」喬治趕緊為她止血,吩咐旁人拿幾床被來保暖。

  四肢是冰冷的,感覺自己身體往上飄的沙琳娜有一絲迷惑,她看見一群穿白袍的男人跑來跑去,嘴上嘀嘀咕咕地不知在說什麼。

  她像是無知覺地飄蕩著,看著男人穿過她的身體,她好奇的走向床邊。

  咦!怎麼會有兩個她?

  「快三點了,爵爺再不回來就救不成了。」八成找不到沒被風雨摧殘的毒棘的花。

  爵爺……是指桑德利亞嗎?

  喬治話一說完,一個狼狽不堪的人沖了進來,手掌一張是十來朵還算完整的毒棘的花,地毯上全是他走過時留下的雨滴。

  他的臉上盡是疲憊,可是兩眼卻飽含急迫和害怕,腳步顯得凌亂的奔向大床,先用顫抖的手試試床上人兒的鼻息,然後才吐出一口氣將花交給喬治。

  「夠不夠?不夠我再去摘。」他一定要救回她。

  明顯體力不支的他強撐著身子,堅定的眼神讓人感動,能被如此勇敢的男人所深愛的女子是幸福的。

  「夠了、夠了,你快坐下來,你到底是急著救人還是想自殺,瞧你被毒棘傷得更嚴重。」這男人瘋了。

  雨水沖去了血水,若不仔細瞧還真看不出他手臂上細細麻麻的刮痕。

  「別管我,先救她,我沒事。」眼前微微一花,桑德利亞告訴自己是太累的緣故。

  「我兩個人都救,不然誰付我診療費。」喬治半開玩笑的杵磨著毒棘的花。

  一旁的醫生當然不可能晾著不做事,分成兩組治療人。格萊斯頓爵爺若在他們手中出了事,他們也難辭其咎。

  拿不到診療費是一回事,若是女王怪罪下來誰承擔得起,說不定有牢獄之災。

  所以他們非常盡心的上藥、打消炎針,每一個小傷口都不放過的好好包扎,直到他不耐煩的推開他們,坐到床邊執起心愛女人的手一握。

  「別讓我瞧不起你,小野貓,你必須撐下去,撐下去聽我說一句,我愛你。」

  他愛我……

  受到莫大震撼的沙琳娜往後一飄,難以置信的按著胸口以免心跳出來,她實在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,他知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?

  八成被雨淋壞了腦袋,神智不清的胡說一通,他怎麼愛上自己的敵人,他的目標不是銀鷹嗎?

  「你任性、固執、不懂服從,我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為你著迷,你是上帝派來懲罰我浪蕩成性的壞天使嗎?

  「你這只貪睡的懶貓一向不乖,我決定放你假好好睡一場,但是不許睡太久,我會非常不悅你的故意唱反調,稍微睡一會兒就好,我會在這裡陪你,你不會是孤單一人,我會一直在這裡守著你,愛你,愛你……直到地老天荒……」

  他不斷在她耳邊低語,聽得所有人都為之動容,暗自祈禱床上的女孩能平安的渡過危險,讓有情人可以永遠相守在一起。

  人非草木,孰能無情。

  縱是鐵石心腸也有軟化的一天,自認為夠冷血的沙琳娜飄近一摸他憔悴的臉,試圖撫平他眉問的愁峰,她想告訴他別再說了,她都聽見了。

  「爵爺,這兒有我們看顧著,你先去休息一下,濕衣服再不換下真會感冒的。」沒見過這麼不懂愛惜自己的人。

  「我要等她醒來。」沒見她脫離危險期他怎麼走得開。

  「爵爺,你不休息好歹先換一下衣服,不然連你也病倒了,誰來照顧這位小姐?」僕人們盡責的提醒。

  桑德利亞深深地看了眼床上的人兒,在沙琳娜毫無血色的唇上輕輕一吻,才勉強地起身讓僕人為他更衣,視線始終不曾離開她緊閉的眼。

 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,狂風暴雨的呼嘯聲有逐漸減弱的跡象,殘敗的大地滿是落葉斷枝,像是生氣風雨的無情。

  所有人都在為床上的佳人忙碌著,不知不覺中夜已過去,一道曙光穿破雲層直落地面,覺得昏昏欲睡的沙琳娜穿過仍然呢喃愛語的桑德利亞躺回床上。

  她想,她怎麼能不愛他?即使她是敵對的一方。

  一滴淚在她入睡前滑落頰邊。

  風,靜了。

  雨,停了。

  升起的旭陽照在情人交握的手心,天開始放晴。

  ☆☆☆

  「你這人真是奇怪,平白無故的笑個不停,早也笑、晚也笑,無時無刻不在笑,你非要在我面前笑得這麼惡心不可嗎?」

  望著沙琳娜氣嘟嘟的俏模樣,桑德利亞仍是一徑的微笑,舀起一口肉湯吹涼往她嘴一送,不在意她橫眉豎眼的故意找麻煩。

  他知道她是悶壞了,要一只好動的貓待在床上一整天是為難她了,難免發兩句牢騷不算什麼,總比她氣若游絲得好。

  瞧她臉色還是蒼白得叫人心疼,大量失去的血一時之間還補不回來,他何必計較她的孩子氣,既然沒法不寵她就只好讓到底,但求她心裡舒坦。

  「我愛你。」愛是要說出口,不管她信不信。

  沙琳娜臉一紅的瞪他。「你有完沒完,打從我一清醒你不是笑就是一再的重復這句話,你說的嘴不酸,我都快聽膩了。」

  「我愛你。」他仍覺得愛不夠她。

  「桑德利亞·格萊斯頓,你看我不順眼是不是?」非要把她逼瘋。

  他露齒一笑地吻了她。「相反地,我是百看不膩,恨不得把你變小放在口袋裡隨時帶著走。」

  末了,他還是說了一句令她翻白眼的我愛你。

  「饒了我吧!你不要再荼毒我的耳朵,我承認沒你陰險。」他太卑鄙了,而且無恥。

  「再喝一口湯,吾愛。」如果愛她必須付出代價,他甘心背上偽君子、小人之類的罵名。

  細細麻麻遭毒棘割劃的傷雖然不嚴重,但是毒性之強仍讓他在她清醒後昏迷過去,所幸她清醒時間不長又昏睡過去,因此兩人同睡了一天一夜。

  不過他身強力壯加上中毒不深,所以恢復得很快,睡了一覺以後神清氣爽,宛若沒事一般,除了為她所受的傷還在外,看不出任何異樣。

  不像她中毒過深又拖得久差點救下回來,放血讓她虛弱得沒力氣拿東西,調養了幾天仍不見長肉,自然是沒下床的資格。

  對於他日日夜夜的守護,她不是少了心沒瞧見,而是個性使然讓她暗自收藏,留待日後回憶。

  她永遠也不會忘了生命中曾有一個男人愛過她,而且也為她所愛,縱使天涯海角愛意不減,她會在海的那一端懷念他。

  「我喝不下去,你家廚子不能換換口味嗎?老是肉湯肉湯叫人反胃。」她想吃人吃的食物。

  桑德利亞照常舀了一口喂她。「醫生說你身子弱要吃流質食物,下回我會在湯裡加上你愛吃的蔬果。」

  「你是故意整我吧!怎麼可能連吃了……」他剛說了什麼?!「肉湯是你煮的?」

  「有人口刁嘛!這個嫌淡、那個嫌腥地不肯多吃一口,我只好親自下廚當你的專屬廚師。」要捉住她的口味可是很難。

  試了十來回才試出她滿意的味道。

  表情一怔的沙琳娜鼻頭微酸。「你干麼對我那麼好,不值得的。」

  「不對你好該對誰好,誰叫我偏是愛上你。」他認命了。

  「你討厭啦!你別忘記自己是有未婚妻的人。」他該愛的人不是她。

  「小花貓,你在哭嗎?」在未成定局前,他不願讓她心裡多一份負擔。

  對於雪倫他只有辜負了。

  吸了吸鼻子,她使性子地捶了捶他。「誰說我哭了,我從來不哭的。」

  「是我看錯了,這滴從你眼角滑落的是我的口水。」所以他回收了。

  以唇。

  「討厭鬼,你就非逼著我說出那句話對不對?」嘟著嘴,沙琳娜展現從未有過的女子嬌態。

  「哪句話?」他裝傻的學她眨眨眼,嘴角始終噙著一抹微笑。

  她還活在他身邊難道不值得開心嗎?

  「哼,老貓穿舊鞋,我偏不如你意。」她才不要讓他得意得嘴都阖不攏。

  但笑不語的桑德利亞調調她的枕頭讓她好躺,目光深情的凝視她,像是看不膩地為她的長發編起辮子,心細手巧的沒弄疼她。

  當她由昏睡醒來時,他已從她眼中看到極欲隱藏的愛意,無論她怎麼否認都無法解釋認不了她驟然改變的態度。

  沒有恨,沒有怨,沒有怪罪,純淨的一片淡綠,在她沒發覺的時候,她會偎著他撒嬌,如同戀愛中的女人將嬌態全給了他。

  他沒告訴她的是他已呈函一封上禀女王,希望能解除與安德裡斯家的婚約,另娶她為妻,近期內應該會有回函。

  「我要吃蘋果。」看見屋外結實匯匯末受風雨影響的紅蘋果,她無法不埋怨。

  小嬰兒才喝肉湯,她要啃起來卡滋卡滋的食物。

  貓兒又犯野了。「明天。」

  「現在。」看得到吃不到的感覺很痛苦,他根本不了解。

  她想念海上的風,以及乘風破浪的劫掠生活。

  可惜此刻的她是羽翼受創的淡色歌鷹,飛不高也跑不遠地窩在一張床上,少了昔日銀鷹跋扈的威風受困於人。

  「別在這時候伸出爪子,你的胃承受不了。」何況她剛喝完一碗肉湯,胃還脹著。

  「大不了我吐在你身上,你再來罵我不知好歹。」沙琳娜挑釁地揚起眉,睑色略微紅潤。

  看來她精神好多了,爪子有力地伸展。「不行,你需要休息。」

  「身體休息嘴巴動。」條件交換。

  「吾愛,你要學會妥協,寵你不代表我會讓你傷害自己。」對於愛逾自己生命的她,他只會珍惜。

  「桑德利亞,你要眼看我被過多的口水嗆死嗎?」她改弦易轍采以軟性攻擊。

  「不許說那個死字。」他口氣一厲的抱緊她,害怕她在轉眼問消失。

  嚇了一跳的沙琳娜閃了閃綠眸,心一柔地反手擁著他的背。「魚的歸處在海洋,陸地的險峻要不了我的命。」

  海裡來海裡去,她深信有一天生命將終止於大海,沉入海床永眠。

  「你的命屬於我,我不允許你輕賤。」桑德利亞嚴肅的捧著她的臉警告。

  在他好不容易救回她後,他不准任何人再由他手中搶走她,包括來自幽冥的死神。

  「咯……你別那麼認真嘛!會嚇壞我的。」愛他是心的選擇,但她的命仍屬於自己。

  「答應我,你會為我保重自己。」眸中有著真情,他深深地看著她。

  「桑德利亞……」她低聲的喚著他的名字。

  他的愛深到她無力抗拒,讓她拒絕不了的還以真心。

  她的愛像大海,無邊無際深難測,滾滾流動波湧在心底,她知道他是愛她的,可是有太多的因素隔在兩人之間。

  緩緩地抵向他的唇,她吻上他。

  四目流轉的愛戀在綠與銀灰的最深處,不用說出口心自然明白,兩人如一人,心同意通。

  唇再度貼合,濃烈如醇酒,未飲先醉了,飄落的胸衣是兩情縫蜷的調皮證物,粗淺的呼吸聲逐漸加重,愛在汗水淋漓時。

  許久許久之後,一室不散的歡愛氣息才平息。

  「我還是想吃蘋果。」

  才想問她還好嗎?有沒有累著她,突來的一句堅持讓他為之傻眼,怔忡片刻很難理解她腦子裝了些什麼鬼靈精怪。

  瞪大了雙眼實在很無力,她怎麼不稍微像個正常人,別讓他老是反應不過來。

  先是失笑的桑德利亞突然爆出大笑聲,抱著沙琳娜一滾,不斷親吻她鼻頭和眼睛,活像第一次和女人發生關系的十七歲少男。

  換她看傻眼,莫非他真瘋了。

  「不想摘蘋果的話我自己去摘,只要你放開手。」她還是要吃蘋果。

  蘋果樹種在人家的陽台下方,擺明了引誘人去吃它,她怎能不受誘惑。

  「我的小母豹,你累得不夠徹底吧!不介意喂喂餓了幾天的我?」他露出饑渴的淫邪目光,魔掌伸向綻放的小紫花。

  「我……」

  她想說豹改吃素,先送上一顆蘋果再說。

  砰地門被人撞開,她的話含在舌問噎回喉口,詫異地注視門口站著的人。

  然後……

  姨婆?!
作者: wint    時間: 2008-7-31 12:22 PM

第九章
  
  她怎麼知道他們在這裡?

  兩人心裡同時浮起疑惑,梅樂蒂的出現代表歡樂日子的結束,她帶來了不得不面對的事實,也是真實生活的降臨,沒法隨心所欲地任意妄為。

  福態的身軀一步步靠近,圓潤的大臉上是譴責和心疼,讓人心生愧疚。

  但不包括連忙拉高被褥遮掩自己的兩人。

  「夫人,可否允許我們先穿衣服?」

  梅樂蒂揚高驕傲的下巴狠瞪著出聲的桑德利亞。「你身上哪一個地方我沒瞧過,還怕我弄髒了眼嗎?」

  「咳!夫人,你說這話很容易引起誤解,二十年前和二十年後是有差別的。」

  他含蓄的暗示著。

  「有什麼差別?在我看來都差不多,你七、八歲的時候我還幫你洗過澡呢!」

  她沒聽懂含意地怒視他赤裸的胸肌。

  啧!這年輕人長得真結實,幾年不見都長大了……咳哇哇!都什麼時候了還想這些有的沒的,她家小公主比較重要。

  桑德利亞臉色為之難看地咳了幾聲。「夫人,你該知道擅進『男人』的房間並不合宜,你可是身份高貴的上流人士。」

  天殺的,她懂不懂非請勿進的道理?!以前是這樣,現在亦是如此,難道她忘了他們已不是繼母、繼子的關系,他是名尚受人敬重的侯爵。

  「你這個男人還有什麼秘密我不知情的,說好稍晚送我的小公主回家,你履行承諾了沒?」想害她這輩子都別嫁人呀!

  「稍晚是禮貌性的說法,你不會真以為我在女人方面的名聲好得令人信任吧!」他沒好氣的道。

  他一說完,身邊的佳人低聲的笑出聲,引來兩道既無奈又寵溺的注視。

  這丫頭還笑得出來,待會可別哭了。「起碼你得尊重我,人一留就是大半個月,你眼中還有沒有我的存在?」

  至少派人知會她一聲,別讓她一天到晚干著急,就怕她也出了事。

  沒有。桑德利亞在心裡誠實的回答。「小貓兒太迷人了,迷得我暈頭轉向,不知月亮升了幾回。」

  他一副情非得已的挑眉一聳,表示過不在他,誰叫她的孫女是妖精轉世,專門勾引男人清明的神智,讓他神魂顛倒。

  不過他的無禮態度換來腰問一疼,他身側的小野貓毫不客氣的伸出利爪,為他話中的取笑找回正義。

  「哼!我看你是狂妄過了頭,外頭鬧成一片還當沒事人似,康莉那家人快上門剝了你的皮。」這孩子做事太不謹慎了。

  雖然她看康莉那對夫妻不順眼,但是也沒存心要壞人家女兒的婚事呀!雪倫是個好女孩,那天出言太重了,著實讓她抱歉下已。

  這些天康莉幾乎是天天上門怒罵,說她沒教好自己的小輩,讓她不知羞恥地勾引別人的未婚夫,簡直是下等淫婦。

  聽來是有氣,可是有一半是事實,她索性閉門不見客任由她叫囂,反正不痛不癢,管她扯破喉嚨叫人笑話。

  誰知白金漢宮傳出消息,說格萊斯頓侯爵正式向女王提出解除婚約的懇求,害她一時坐立難安的不知如何是好,趕緊要某個一身傷的家伙去找人。

  幸好他本事真不賴,明明看起來快暈倒的樣子,還能在一天之內打探到他們的落腳處,真是讓她佩服身為海盜的強韌。

  銀灰眸一沉,桑德利亞顯得不太高興的下床著衣。「她要鬧就讓她鬧,鬧不了多久。」

  不小的抽氣聲在他身後響起,他失笑的一睨瞠大雙眼的「繼母」,早告訴她他是個男人了。

  「好結實的臀部……呃,我是說你好歹先把琳娜送回來,別讓她跟著你一起發臭。」咻!口水都快流下來了。

  桑德利亞穿上長褲、襯衫,健壯的上身散發陽剛的男性魅力,叫梅樂蒂心口卜通卜通的直跳,宛如少女。

  「夫人,你真要在如此尴尬的情況下討論這個問題嗎?」他一臉不耐的躺回床上,伸出雙臂攬緊面露疑問的心愛女子。

  梅樂蒂看了看兩人親密的態度,不由得發出歎息聲。「你們真會找麻煩。」

  兩個都是麻煩人物,一點都不乖。

  「姨婆,找麻煩的人是他,我是被迫受辱的可憐女子。」她一向很無辜。

  「吾愛,你的態度傷了我心,我日日夜夜服務你需求不斷的身體,你好意思讓我成為罪人。」他兩眼發笑的一吻沙琳娜裸露的香肩。

  「你本來就是罪人,願上帝原諒你非人的獸行。」她念了一句阿門,在胸口劃了個十字。

  他大笑的吻上她的唇,十足的寵溺。「讓我為你背上十字架吧!我心愛的小母豹。」

  「嗯哼!想當聖人你還早得很,早早挖個坑好把自己埋了。」她淘氣地擰他的鼻。

  兩人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,如膠似漆的情景讓人憂心,老眼未花的梅樂蒂不難看出兩人玩出真感情了,眉眼間流轉著相愛至深的情濃神態。

  可是一想及兩人身份上的懸殊,向來樂觀的她眉也打了十七個死結,不知該如何解開。

  何況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得「銀鷹」出馬,她實在不看好兩人的感情,更怕自己的孫女受到傷害,兩相矛盾地沒法開懷過日子。

  「咳咳!年輕人,我還在這裡,舉止莊重些。」現在的小伙子喲!都不把老人家放在眼裡。

  眉眼微挑,桑德利亞笑得一臉邪氣。「夫人,我還不夠莊重嗎?至少我穿上衣服了。」

  「你……你就愛氣我,衣衫不整哪像話,你就非賴在琳娜身邊好顯示出你的乖張放肆嗎?」瞧瞧他們成何體統,理所當然似地下肯分開。

  「夫人,你在自己床上『睡覺』還維持衣著整齊,一絲不苟嗎?」他調侃的挑高左眉問。

  「你……你沒個分寸,連長輩都調戲。」氣紅臉的梅樂蒂伸直手臂指責。

  發出咯咯笑的沙琳娜幫著姨婆教訓愛人。「忤逆犯上可是不好的行為,你該向我姨婆道歉。」

  「吾愛,你要我為哪件事道歉,因為我占了她孫女的便宜嗎?」他表情正經地呵她癢。

  「呵……呵……別玩了,姨婆在瞪你了。」壞心眼的男人,他真把她變成床上蕩婦了。

  讓她瞪吧!「我眼裡只有你。」

  聽似不認真的輕佻語氣飽含柔情,為兩人的愛情加溫,勃發的情欲讓人看了眼紅,微啟的四唇逐漸貼近……

  「夠了,年輕人,你先給我出去,免得我失手打破你的腦袋。」梅樂蒂當真高舉一只花瓶作勢要砸向他後腦。

  「夫人,我不知道你有暴力傾向。」桑德利亞好笑的不為所動,依然故我。「少嘻皮笑臉,還不下床走出房間,真要我砸破你的頭才肯聽話嗎?」她不能再縱容這兩個孩子胡鬧下去了。

  「我……」他才剛提起一個音,轉眼間就被心愛的女人踢下床。

  「我說過忤逆老人家是不好的事,你偏明知故犯。」帶著笑,沙琳娜妩媚地眨眨天真綠眸,似不知自己做了什麼壞事。

  好笑又好氣的桑德利亞實在拿她沒轍,明白她意思的從容起身,眼底盡是對她的愛。「你一向都對被利用過的男人這麼殘忍嗎?」

  「我不知道耶!等我遇到下一個男人再告訴你。」她嬌甜的朝他一笑。

  「你沒這機會了,吾愛。」他捉過她狠狠一吻,隨即朝梅樂蒂颔首行禮。「夫人,別帶壞我的小野貓,她還是很純潔的。」

  話一說完,他俏皮的眨了下眼,越過梅樂蒂,將空間讓給兩個他所愛的女人。

  ☆☆☆

  「見鬼了,這種鬼話他也說得出口,他到底在嘲笑我還是看不起你?」

  明眼人都看得出剛才在這張大床上發生什麼事,他居然毫無廉恥的睜眼說瞎話,糟蹋完她的小琳娜還說她尚純潔,簡直是一身壞骨的混帳。

  品格高尚的人都不會允許他的惡行猖狂下去,她怎麼能讓惡狼的魔掌繼續伸向可憐的小女孩。

  不,更正,不是可憐的小女孩,而是可恨又氣人的小野貓,瞧她還笑得若無其事的可惡樣,叫人心頭一口悶氣硬是提了上來,巴不得打掉她臉上的笑靥。

  偏偏又疼人心坎打不下手,氣在心裡害她老了幾歲,皺紋不知又加添幾條。

  「你喔!還笑得一臉得意,叫你玩玩你給我當了真,要我怎麼向你奶奶交代。」她是後悔莫及呀!

  虧姊姊這麼信任她,要她好好照顧這個頑皮的女孩,她反而讓她野得更過份,完全沒個女孩樣。

  「天高地遠,你不說我不說,奶奶怎會知情。」沙琳娜淘氣地吐吐舌頭。

  「哼!我良心會不安呀,調教不成淑女還讓你上了浪蕩子的床,我心痛得笑不出來。」一瞧見她脖子上的吻痕,梅樂蒂當下苦著一張臉。

  沒那麼嚴重吧!男歡女愛是常有的事何必感傷。「我是壞女孩嘛!當不成淑女是必然的事。」

  何況她從來沒有當淑女的念頭,真要她學起淑女的舉止也挺別扭的。

  當自己比較開心,沒有無謂的包袱約束著。

  「你就不能稍微長點志氣嗎?非要辜負我和你奶奶的期望。」梅樂蒂沒好氣的一睨。

  「做人很難兩全的,你和奶奶的期望不代表我爺爺的期望,他非常滿意我『非凡』的表現。」無法兩面顧全。

  非凡?!她是被環境染污了。「這事不提了,你衣服穿一穿和我回家。」

  「現在?」她有一絲不捨地勾著愛人為她綁的長辮子。

  離開他的想法深深刺痛她的心。沙琳娜掩飾著心情微露苦澀。

  「不然你打算待到幾時,等他娶你嗎?」她不至於天真的相信兩人會有結果?

  清冷的拉高嘴角,她笑得讓人心疼。「我愛上他了。」

  「看得出來,我想他也動了真心,可是……」梅樂蒂幽幽的歎了口氣,有些話說出來傷人。

  「我沒忘記自己的身份,這段感情是我生命中的意外,我會潇灑的揮揮手當成一則回憶。」雖然很難,但她會做到的。

  因為她是善戰的海上銀鷹,沒有什麼事難得倒她,她需要的只是時間。

  「你想得開就好,我真擔心你把自己賠進去。」女人一沾上感情就會變得不夠灑脫。

  想不開又如何,她有她的責任得負,女海盜和英國貴族注定是兩條平行的線,遙遙相望卻沒有交集。

  下床著衣的沙琳娜仍有些虛弱,她勉強偽裝自己不讓梅樂蒂擔心,吸了口氣朝窗外吹了個口哨,一團黑色的物體似醒非醒的飛了進來。

  自從她和桑德利亞在一起後,尾隨其身的寵物始終停留在她附近,不需喂食地自動獵捕小動物為食,比人還忠心。

  「對了,有一件事忘了告訴你,你那群手下……」一陣驚人的碰撞聲打斷梅樂蒂的未竟之語。

  屋內兩人有片刻錯愕,不解發生了什麼事,為何底下砰砰嘩嘩的聲響下斷,大英帝國格萊斯頓侯爵的私人產業也有人敢來搗亂?

  兩人猶豫著該下樓一探究竟或是干脆一走了之,反正皇家的事她們也無權過問,何必臨走前沾染一身腥。

  此時,一子彈打在牆壁的槍聲決定了她們的方向,也帶來傷心的答案,讓有情人各自傷痛。

  ☆☆☆

  像是所有被丘比特的箭射中的男人一樣,桑德利亞臉上始終掛著甜蜜的笑,腳步輕快地吹著口哨,輕浮得不似一位二十七歲的大男人。

  來往的僕人都掩唇笑著,看著年輕了十歲的主人像個不定性的孩子走下樓,經過毒棘中毒一事之後,他們不難看出主人是真的陷入情網,因此在言行間不敢再鄙視令他心儀的佳人。

  但是他們也未必能接受梅樂蒂夫人的表親,畢竟先入為主的觀念讓他們認定雪倫小姐為未來的女主人,自然在忠誠的程度上有了偏頗。

  根深蒂固的價值觀很難改變,即使是僕從也有門戶之見,認為貴族該與貴族通婚,才能維持優良的貴族血統,不純正的血統會壞了古老家族的榮譽。

  「芳香四溢的蘋果的確叫人垂涎三尺,難怪她會不安份。」陣陣果香飄送,成熟的氣味引人犯罪。

  聞著香甜的蘋果香,露出溺愛微笑的桑德利亞想起那張固執的小臉,微微一歎地開始聯想各種有關蘋果的料理。

  諸如蘋果派、蘋果餡餅、烤蘋果焦糖、蘋果面包、蘋果蛋糕……最後他想了一下,只有蘋果泥和蘋果布丁能讓他接受。

  不自覺中他寵愛了一個一向視同玩物的女人,每一個思緒都繞著她打轉,明知對她無益仍一味的縱容。

  若在兩個月前有人預言他會被愛沖暈了頭,他肯定嗤之以鼻地反嘲對方酒喝多了,滿口醉言當他是居家男人,守著一盞燈火等著老死。

  冷不防輕笑出聲,他像是被幸福包圍的男人滿身溫暖,打算親自摘幾顆蘋果磨成泥滿足愛人的胃口。

  蓦地,帶笑的眸子轉冷,凌厲地射出兩道寒芒,緊緊鎖住由遠而近的一隊人馬,塵囂漫漫。

  他不相信這是友好式的拜訪,荷槍配刀的陣容是如此來勢洶洶,讓他不由得升起警戒心。

  而為首帶隊的竟然是他意想不到的人,一個他所信任的知己好友。

  他有種遭至親背叛的感覺。

  「你似乎不太願意見到我,幾十年的老朋友幾時變得這麼生疏,還不來扶我一把。」真是不夠意思。

  一只石膏腿高掛在馬背上,要下不下的卡著,看似威風卻滑稽,讓緊張的情勢少了一股張力。

  「上得了馬自然下得了馬,我怎能搶了你的風頭呢?安卡帝亞上尉。」他嘲笑他藉剿盜有功而升官。

  表情微微一變,布雷斯喚來手下扶他下馬,一拐一拐地走向臉色不悅的侯爵大人。

  「你在生什麼氣,我來瞧瞧你好不好有何不對,聽說你前幾天『請』了不少位醫生就診。」他邊說邊往大廳走去。

  「看我需要帶一隊人馬來嗎?你好大的派頭呀!」桑德利亞冷眼怒視隨之下馬的皇家騎兵隊。

  而後一輛馬車也駛進他宅邸,載來安德裡斯一家人,看來來意不善,似要討回公道。

  布雷斯笑得抱歉的露出一絲無奈。「我奉命護送你的未婚妻前來培養感情。」

  「奉誰的令?」他不願相信心中所想的事。

  「除了女王陛下還能有誰,我敢冒著和你撕破臉挨一劍的風險嗎?」他也是迫不得已。

  明知道他和銀鷹有關的女人來往密切,可是看在多年情面上不曾上報,有意為他多加遮掩,否則那一夜過後還能放過她嗎?

  可是他玩玩也就算了,偏偏玩出了問題,惹出一連串令人頭疼的事,讓他沒法子不出面解決。

  要女人多得是,何必執著於海盜黨羽,搞得大家都不好過,安安份份娶了安德裡斯家的雪倫小姐不就得了,誰管他私底下養了幾個女人。

  那個令浪子定下心的女人他是沒瞧過,不過見過她的男人都難以忘懷,一致贊歎她是個美得脫俗的佳人,可見真具有罕見的美貌,足以迷惑花叢裡打滾的女性殺手。

  「然後呢?」單純的理由根本叫人無從信服。

  布雷斯苦笑地揚手要騎兵隊進屋。「不要怪我,職責所在。」

  「你要逮捕她?!」冷冷的怒火在桑德利亞眼底燃燒,銀灰瞳色轉為黯沉。

  「情非得已請你見諒,海軍與海盜的敵對立場不會因任何理由而改變。」他表明了態度要好友諒解。

  「你憑什麼證明她和海盜有勾結,妄加之罪我不接受。」未送出的證據在他手上,誰也定不了她的罪。

  「有人能證明她和海盜關系匪淺,連我都壓不下來。」真的,他盡力了。

  「誰?」他要殺了那個該死的人。

  只要能保全她,他不惜與全英國為敵。

  「我。」

  桑德利亞的視線落在一位中年紳士身上,眯起的眼烏雲密布。

  「你能找到和海盜有關的線索,難道別人就找不到嗎?港口有不少水手指證她和牢裡的海盜是同伙人。」就不信扳不倒他。

  海尼克偕同妻子康莉及女兒雪倫,一行三人以勝利者的姿態出現在他面前,神情一如以往的盛氣凌人。

  他們受夠了全倫敦的恥笑,梅樂蒂在舞會上的奚落讓他們有一陣子在人前抬不起頭,這口氣不討回怎能甘心。

  「日安,先生,你的話未免太武斷,誰不知道水手是最好收買的。」他的含意是暗指有人污蔑。

  「格萊斯頓侯爵,我要求你因懷疑我人格而道歉。」他絕不會承認是私人因素而謊報事實。

  這海尼克真拿了羽毛當令箭不成,膽敢犯上。「男爵閣下,你知不知道你說話的對像是一名侯爵?」

  「呃!這……」海尼克頓時一慌地連忙低頭一敬,侯爵的頭銜遠在男爵之上。

  「就算你貴為侯爵,包庇海盜黨羽仍是不對的行為。」站在理法之上的雪倫代父喉舌。

  「對,沒錯,海盜是人民的大敵,你豈能知法犯法的窩藏她。」海盜全該上絞刑台。

  笑得極冷的桑德利亞看向三人。「誰告訴你們琳娜是海盜黨羽?」

  知道她和海盜有關連的人並不多,他會查出是誰洩的密。

  「呃!是……」

  安德裡斯一家人互相看來看去,最後將目光落在消息提供者,隨即怕人懷疑的偏過頭,但仍沒逃過利眸的凜視。

  「雪倫,你不會欺騙我吧?」桑德利亞揚起極具挑逗性的邪笑,森冷的眸光鎖住她。

  膽怯和迷戀的神情同時浮現在她臉上。「嗯!」

  「誰的本事和我一樣大,能夠得知海盜的落網之魚?」桑德利亞語氣輕柔得令人害怕。

  為之一懾的布雷斯知曉他動怒了,以眼神暗示她別說。

  但是深受桑德利亞吸引的雪倫根本看不見其它人,櫻唇緩緩一啟地吐出一個人名。

  「葛瑪絲--」厲眼一掃,桑德利亞看向臉色驟變且拖了一條腿後退的布雷斯。

  因為葛瑪絲目前是他的情婦。

  「呃!你別恨我,我不是故意要說出去,我以為她是你不要的女人……」天呀!瞧他做了什麼蠢事。

  他怎麼曉得葛瑪絲會把他的話傳入第三者耳中,因此激怒了沉睡中的獅子。懊悔不已的布雷斯發誓再也不信任身邊的女人,樓子是捅出來的。

  「她的確是我不要的女人,但你也被她利用得夠徹底。」枉為一名軍人。

  「利用?」他不懂。

  真是心機深重的女人。「報復我。」

  「嗄?!」蓦地,布雷斯恍悟其中的意思。「她利用我報復你將她送給我?!」

  「你讓海軍蒙羞。」桑德利亞重話一下,衛量著眼前的局勢該如何應付。

  他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的女人。

  「好,你嘲笑我讓海軍蒙羞,我就將功折罪讓你瞧瞧。」惱羞成怒的布雷斯氣他為了一名微不足道的女人,不惜毀了兩人多年的情誼,因此下令要騎兵隊捉人。

  「你敢!」

  他表情一重的換了口氣。「逮捕海盜余孽是我的責任,你必須服從女王陛下的旨令。」

  「我不准你動她。」桑德利亞站在樓梯口,以雄獅之姿睥睨眾人。

  「讓開,不要逼我傷了你。」這是他最不願見的事。布雷斯的表情是痛苦的。

  「打贏我再說。」他做出應敵的姿態,倨冷不馴。

  挺直背走下樓的沙琳娜感受到眾人的注目,但她不因此感到光榮,她知道是離別的時候到了。

  只是,更駭人的事還在後頭。

  「你們趕快把海盜的落網之魚捉住,別讓她逃了。」不受影響的康莉大聲一喊,所有人為之一愣。

  這麼美的女人誰下得了手捉她,難怪格萊斯頓侯爵為其迷戀不已。

  「漏網之魚?」

  海尼克陰沉的笑道:「多虧格萊斯頓侯爵的幫助,我們才能將海盜一網成擒,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別掙扎。」

  「真的嗎?桑德利亞。」她的手下全成了英國人的俘虜。

  他露出沉痛的哀傷注視著她。「如果我能早一點認識你,你的眼裡將不會有受傷。」

  「你……」沙琳娜閉上眼強忍欲奪眶的淚。「為什麼要逼我恨你?」

  「因為我是英國貴族。」他只是盡他身為皇家的責任與義務。

  「好個英國貴族,我了解了。」她無法恨她所愛的人。

  像是驕傲的母豹走過眾人,看傻眼的騎兵隊竟無人出手攔阻,眼睜睜地看她和梅樂蒂走到大門口,然後她猶如天使一般轉身。

  「記住我說過的話,一人抵十人,你合計合計看要用幾個英國人來抵我手下的命。」

  手下?!

  一陣風似的,她飄然而去,讓怔忡的眾人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,可是已經來不及了。

  「你們還不快去追她,一個個傻子似的。」放虎歸山,後患無窮。

  海尼克的叫囂在布雷斯的阻止下消失,他拖著不便的腿走向桑德利亞,一手搭上他的肩。

  「走了也好,你們不會有結果的。」

  他得到的回答是……

  靜默。

  布雷斯氣得握緊雙拳。「你不要那麼頑固好嗎?銀鷹睡過的女人能干淨到哪去……」

  沒有機會說完心裡的憤慨,他像飛起的野鴨撞上酒櫃,好酒全跌碎在他四周,顯得狼藉,龜裂的石膏應聲而破。

  好友的舉止讓他氣瘋了,他無法相信一個女人竟令兩人的交情為之破裂。

  因此他狠下心讓兩人的情誼徹底決裂,下令騎兵隊攻擊,他想如果那個女人不存在,好友就會恢復神智繼續游戲人間,自然地,他們的感情也會回到原來的親如兄弟。

  自家人的戰爭一觸即發,提心吊膽的安德裡斯一家人趕緊退到安全的角落,以免被飛過來的騎兵壓到,到處是重物落地聲。

  突地,一道譏诮的女音響起。

  「能告訴我你們在做什麼嗎?拆房子記得要帶工具來,不然會讓人笑話的。」

  很怪異的現象,躺著、爬著,正准備出手的全在一瞬間停住,抬頭望著明明病著卻美得驚人的女人,一時間竟發不出聲音。
作者: wint    時間: 2008-7-31 12:24 PM

第十章
  
  「我是瘋了才來陪你干這種事,我看我必須考慮要不要和你維持這一段不值得的友情。」

  廣場上萬頭鑽動,幾乎大半倫敦的居民都沒有缺席,異常興奮地急欲參加這場盛會,扶老攜幼地為爭取最佳的視覺角度而拚命往前擠。

  嘈雜的聲浪壓過港口的汽笛聲,沒人發現有十艘不明的大船剛駛進來,仍然高聲交談的指著前方,生怕錯過什麼。

  晴空下,冷冷清清的高台正系上二十幾條打了結的繩索,一股寒意拂動了曾絞死不少人的粗麻繩,彷佛死寂的幽魂一一由地底竄起。

  今天是銀鷹那群盜匪上絞刑台的日子,人民爭相歡呼要處決惡貫滿盈的劊子手,無一例外地咒罵他們該死。

  雖然海盜中沒人承認是銀鷹,但是捉住他的左右手,也等於讓他失了手腳,相信他要東山再起的機會不大,他們全都高興海盜已除。

  混雜在人群中的兩名男子身著黑衣,帽檐壓低不讓人發現他們的蹤跡,盡量的靠近絞刑台伺機而動,不隨人群鼓動。

  高高的絞刑台讓人望而生畏,沒有十足的勇氣是不敢往上爬,士兵控制著台下的秩序,以防人民的擁擠撞倒梁柱。

  等待,是此刻所有人正在做的事,而時間正在流逝。

  「我先警告你呀!待會別丟下我一人,我的腳可是跑不快。」該死的,他干麼自找苦頭要幫他。

  男子微拐的腳並未引起他的關心。「話多。」

  「你……你實在很可惡,我冒著生命危險和個人榮譽陪你來送死,你沒一句感謝的話也就罷了,居然還怪我話多。」下一次他絕不做傻事。

  「沒人要你來。」一開始他就打算只身行動,不願拖累任何人。

  是喔!他犯賤。「要我眼睜睜地看你死在我面前,我辦不到。」

  男子語氣中的掙扎和豁出去的不甘讓他為之一笑。「你可以走遠些。」

  「然後終身活在悔恨中,怪自己為何不拉那個為女人而死的朋友一把。」他怨恨的一瞪,不高興好友的自甘墮落。

  女人嘛!隨手一捉就是一把,何必為了讓人家消恨而拿生命開玩笑,就算把命玩掉,人家也不見得會領情。

  說不一定一轉身和銀鷹逍遙快活去,反正當海盜也搶了不少錢,少了一群人分贓豈不正中下懷,要說有情有義他死也不相信。

  有誰聽過干海盜的有人性,唯利是圖才是他們的本性,只有他傻呼呼地和人家玩感情。

  「你聲音太大了。」話中有著取笑,他亦在等待某人的出現。

  連忙壓低聲音的布雷斯信以為真,眼角小心的瞄瞄左右。「你要不要放棄愚蠢的行為?」

  「不。」

  「為了一個女人而死值得嗎?」人家根本不知情。

  「你說呢?」他以問題回答問題。

  就是不值得他才開口呀!「我認為你瘋了。」

  「謝謝贊美。」桑德利亞認為自己很正常?

  他不是會坐懷遺憾的人,那天讓沙琳娜離去是因為她傷透了心,他必須給她時間平息受創的心靈,因為他無法忍受她眼底哀痛的死寂。

  事情並非到了難以挽回的地步,他的生命裡沒有放棄,一旦愛上了便極力爭取,他說過他永遠不會放開她,即使死也要和她在一起。

  對於有了裂痕的愛情,他是采取積極縫補的態度而非捨棄,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愛上她以外的女人,所以他要她永遠留在身邊。

  就算是恨也不放手,一個人的孤寂歲月他不願過。

  「我看你真的瘋了。」快抓狂的布雷斯很想送他一拳,看能不能打醒他。

  「瘋了也好,至少我曉得為什麼而瘋。」桑德利亞說得恰然自得,好像瘋了是一件不錯的事。

  敗給他了,愛情萬萬歲。「如果我沒死會為你寫墓志銘,此人死於愛情。」

  「你高興就好。」他沒意見,反正死人不會開口反對。

  「你……」他好想抓他幾把。「你打算幾時動手?」他認了。

  「等。」

  「等?」

  「等人被提上來時。」時機要控制得恰到好處。

  「喔!」原來。

  不一會兒,人聲忽然靜下來。

  接著,一隊騎兵帶頭走在前面,隨後是雙手被捆綁,一個連著一個的髒污男子被推出,他們殘破的衣服上還留著干掉的血跡,腳步並不穩。

  騎兵將粗魯不堪的海盜強拉上高台,身上有些明顯有傷口發炎、潰爛情形,甚至化膿流出可怕的汁液,可見未受適當的照應。

  其中一名巨大的黑人頑強的抵抗著,因此招來一陣拳打腳踢,必須動員十數人邊拉邊推才能將他送上絞刑台。

  一切定位了,繩索套住脖子,群眾開始激越的大喊,「吊死他們、吊死他們、吊死他們……」

  震耳的聲響催促騎兵收攏繩索放下踏板,一字排開的海盜似乎毫無畏懼的迎向死亡,眼神是一片清朗望向海的方向。

  他們最愛的海洋。

  騎兵准備拉緊繩索,手才高舉,忽地一支箭由遠處飛來,射穿了他的心髒釘在木頭上,在他尚未意識到發生何事時,已然睜眼斷了氣息。

  廣場上一片喧嘩,驚駭的人潮騷動著,進入警戒狀態的騎兵架起槍,慌忙地尋找看不見的敵人。

  就在此時,有人發現箭的末端拉直一條線,出處太遠無法瞧個仔細,隱約看見有個人從線的那端滑過來,宛如鷹姿地站在線上筆直靠近。

  「這只小母豹太大膽了,踩在滑板上想讓人為她擔心嗎?」要是一個不慎失去平衡感,他不敢想象由高處跌落的她會怎麼樣。

  桑德利亞的喃喃自語傳入布雷斯耳中,他微露狐疑神色仰望滑過頭頂的黑影。

  「他是個男人。」

  「不,她是我的小母豹。」終於來了,她和他太相似了,永遠學不會放棄。

  「什麼,她是女的?」明明是男人的裝扮……「你說她是你那個……女人?!」

  瞠大眼,布雷斯完全無法相信。

  「看清楚,她就是銀鷹。」他所愛的女海盜;海上戰士。

  「不……不會吧?」他的心髒快無力了。

  果然,高台上的黑影踩著騎兵的屍體一轉身,臉上赫然戴著銀鷹面具。

  「記得她臨走前說過一句話吧!」那句話透露了玄機,他才恍然明白銀鷹和她的關系。

  「什麼話?」布雷斯還處在極度的震驚中無法思考。

  「我要你合計合計,看要用幾個英國人來抵我手下的命。」誰敢如此狂妄呢?

  「不過是一句盛怒下的威脅……」他的聲音忽然變小,兩眼瞠得更大。「她說她的手下?!」

  「明白了吧!」銀鷹和她是同一個人。

  「天呀!我一定也瘋了。」布雷斯沒辦法相信銀鷹是女人。

  想他多次敗在她手上就覺得慚愧,他居然輸給一個女人。

  「准備好,該我們行動了。」桑德利亞身手敏捷地穿過人群,接近高台。

  高台上是一片混亂,舉槍射擊的騎兵競發現無法擊發,子彈全卡死在彈匣裡,一種透明的冷膠緊緊封住槍口,使得槍形同廢物。

  不得已的情況下,他們棄槍以刀攻擊,但是下一秒钟一道銀光閃過,騎兵們只覺頸上一疼隨即失去生命。

  又一道銀光旋過半空中,吊頸的繩索紛紛掉落,喜出望外的海盜們連忙以口咬掉捆手的繩子,合力對抗英國騎兵。

  這時,一陣炮聲轟隆,嚇得四處流竄的英國人民根本分不清東西南北的亂撞,連帶的嚴重干擾到騎兵的判斷力。

  幾名頭低低的騎兵趕來相肋,但他們的動作卻是一舉割斷其它人的咽喉。

  帶頭的人一仰首,竟然是中槍未死的阿賽亞。

  「他……他沒死,我以為他死定了。」驚喜萬分的卡謬眼泛淚光。

  那夜英軍出其不意的襲擊他們,阿賽亞為了救他被槍射中胸口,他一個心急就把他踢下海,希望他能逃過一劫,看來他的命真大。

  沙琳娜也心口一暖,但嘴上冷斥,「少給我感動了,還不滾下去。」這死黑大個想累死她不成。

  「我……我怕高呀!頭兒。」他有懼高症。

  「怕高是吧?」她冷笑地踢了他一腳。「你很快就會擁抱大地了。」

  一個滾下木梯的大巨人來不及呼痛,四周突然冒起白煙,看不清方向的海盜們背靠背等著銀鷹下命令,帶領他們重回海上。

  「跟我走。」一道陌生的男音忽然響起。

  不在安排內的白煙讓沙琳娜一慌,她以為計畫有變,但……「是你!」

  「附近的駐軍起碼有一萬名以上,你的行動太魯莽了,根本是找死。」桑德利亞忍不住罵她。

  「你又好到哪去?笨得來送死。」沒人要他多管閒事,她的人她自己會救。

  「因為我愛你,小母豹。」他能下來嗎?

  聲音忽地沒了,不知所以然的海盜們十分納悶頭兒怎麼了,為何還不領他們離開……

  接吻聲讓他們白眼一翻,咕哝地發出埋怨聲。

  「拜托吧!兩位,要親熱請脫離險境再說,我不想陪你們一起死。」真受不了這對愛情鳥。

  布雷斯狠撞了兩人一下,提醒他們愛惜生命,不要在這個節骨眼上玩命。

  兩人似乎又熱切的吻了一聲,桑德利亞才要大家手拉手跟著布雷斯走,煙霧中一行人沿著牆走入一個洞口,長長的黑暗中伸手下見五指。

  有水滴的聲音,是下水道。

  大約走了一個钟頭左右,錯綜復雜的水道一端隱隱透著光,眾人朝著光源走去,原來競連接海邊。

  驟明的光亮讓海盜們看清救他們脫困的人長相,一陣大小不一的抽氣聲隨即響起,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一定是看錯了。

  「他們真是一群殺人不眨眼的海盜嗎?怎麼一臉呆相。」真叫人失望。

  捉一群笨蛋並不光榮。

  「他……他是海軍中的……」他們居然被英國海軍救了?!

  桑德利亞替他們接下話,「是上尉,因為捉了你們功在國家,所以破例升了官。」必須加以解釋方能突顯他的重要性。

  「真謝謝你呀!你非要多事的提醒他們我的該死嗎?」布雷斯白他一眼,早晚被他害死。

  「小貓兒,我們的罪抵消了嗎?」該死的不會只有他一人。

  了望海面的沙琳娜回過身冷視著他。「你曾後悔過嗎?」

  「不,我從不後悔愛上你。」愛上她是他一生中最對的一件事。

  「沒有陰謀?」

  「有。」他的坦白讓大家無力地想昏倒。

  沙琳娜忽然笑了。「你想海盜和英國貴族有未來嗎?」

  「我正在陰謀策劃著,如果我的小母豹肯原諒我。」握起她的手,桑德利亞深情凝望著她。

  眾人終於明白他們古裡古怪的對話而松了一口氣,看不下去兩人令人惡心的畫面,布雷斯腳一拐地往兩人互視的眼一揮。

  「你們打算等追兵來我沒意見,但是等我走遠一點再惡心的談情說愛。」他不想反胃。

  偏過頭的沙琳娜看了他一眼,揚手吹了個響哨,不久遠方天空飛來一只貓頭鷹,而在遠遠的海面上有艘大船似乎跟著貓頭鷹而來。

  布雷斯了解是來接他們的海盜船,他表情怪異地一睨沙琳娜,呐呐的開口要求。

  「你能不能取不面具讓我看一眼,我實在不能相信銀鷹是女人。」太傷他的男性自尊。

  沙琳娜笑著取下面具,眾人也同時發出大笑聲,因為怔愕的布雷斯居然一頭跌到海裡,難以接受地仰天長嘯。

  大家都說他瘋了,而他也這麼認為。
作者: wint    時間: 2008-7-31 12:25 PM

終曲


  急促的喘息聲在船艙內響起,伴隨著女子的呻吟聲,一波高過一波沒有休止的時候,彷佛永遠愛不夠對方似的。

  然後……

  「你們到底完了沒,我們都打劫完一艘英國商船准備回航了,你們還想不負責任的放任我們自生自滅嗎?」

  男子輕笑的一撫女子渾圓的肚皮,小心地讓她坐在身上以免傷到孩子。

  一年前,老海盜頭子親自率了十艘海盜船包圍港口,一口氣轟沉了三艘軍艦、百來艘商船才甘心地接回孫女和一干落難的海盜們。

  一年來銀鷹照常打劫過往的商船,只是沒人見到「他」的身影一如往常立於船頭指揮全局。

  因為「他」很忙,非常忙,忙著和情人做愛做的事,所以沒空理其它人。

  「拜托你們節制一點好不好?別讓我們覺得丟臉。」他們還像海盜嗎?

  「阿賽亞,你欲求不滿嗎?四個老婆還不夠吧!」她一定會讓他獲得滿足。

  「你別再自作主張了,小心我拆了船艙門。」讓她沒法做下去。

  果然是欲求不滿。「好吧!我同情你老是『挨餓』,回島後我叫月兒牙去服侍你。」

  「你……」

  刷地臉一紅,連耳根都發燙的阿賽亞堅持是夕陽余晖映上臉頰的關系,絕對不是害羞。

  但是回航的路程中他始終掛著傻笑,讓人懷疑他傷了腦子。

  溫柔的陽光照著海上的人兒,一句愛語透過船艙傳向大海,女海盜的傳奇一直流傳著……

  一片陸地出現了。

  上面有愛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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